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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瑶英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毕娑咧嘴笑了笑。

“公主,我不了解海都阿陵,不过我是个男人。”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势在必得时,可以不顾一切、铤而走险。

瑶英一摊手。

她不在乎海都阿陵到底在想什么,即使被那个男人扣押了半年,即使他偶尔会展现出温和的一面,她依旧清醒,她是被海都阿陵夺走的,他想驯服她。

毕娑来了兴趣,扒在门框上,上上下下打量瑶英。

“公主是中原女子,中原讲究礼仪,北戎不讲那些繁缛规矩,我们这里也是,部落中哪个男人最强壮最勇武,就能获得所有女人的爱慕。海都阿陵强壮英武,公主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瑶英抬起头,看毕娑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将军这么问,莫非将军爱慕海都阿陵那样的人?”

毕娑被顶得一噎。

瑶英低头翻看经书。

李仲虔抚养她长大,疼她爱她宠她怜惜她,她怎么可能自轻自贱,对一个将她视作玩物的男人动心?

她尊重每一份真心,即使不能回应,也不会随意轻贱,但是海都阿陵的那种喜欢,恕她消受不了。

毕娑摸了摸鼻尖,脸上讪讪,转身离开。

他现在可以彻底放心了,公主这么理智,绝不会冒着被整个王庭仇视的风险勾引罗伽。

……

毕娑回府和幕僚商量了一会儿,将整理出来的条陈送去佛寺。

“这些计策是公主提议的!”

他叽里呱啦转述瑶英的原话,最后加重语气道。

罗伽这么高洁,肯定厌恶心机深沉的女子。

昙摩罗伽看完条陈,脸上神情清清淡淡,一语不发,眼眸低垂,提笔写下批示。

毕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逞,捧着批示退出禅房。

临行之前,他去了一趟王宫。

赤玛公主正在举办一场宴会,歌舞翩翩,觥筹交错,满座宾客喝得醉醺醺的,随处可见王公大臣搂着歌姬寻欢纵欲,悠扬的乐曲声根本压不住那些暧昧的声响,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毕娑找到半醉的赤玛公主,拉开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扔了出去,道:“公主,我要离开几天,去一趟北戎。”

赤玛公主闻言,酒意顷刻退了几分,从榻上坐起身,雪肩裸露在外,“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毕娑淡淡地道:“我是中军将军,奉命出使北戎,能有什么危险?”

他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耐烦。

“公主,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做出任何可能会伤害罗伽的蠢事,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会继续派人守着你。”

赤玛公主脸色沉了下来。

“罗伽让那个汉女住进佛寺了。”她冷冷地道,“他被美色所惑,弃家仇于不顾,还犯了五戒中的不淫,他做出这种不容于世的丑事,民间议论纷纷,你不去劝谏他,反而来警告我?”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毕娑。

“我知道,你们都说我刻薄,阴险,任性……和高贵的罗伽相比,我是个恶毒女人,他的宽容,让我的恨意显得滑稽可笑。”

“毕娑,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接一个惨死,我能不恨吗?”

她连声冷笑,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为什么非要和我对着干?!为什么?当年我要杀光张氏,他慈悲心肠,不许我残杀无辜,好!我不杀无辜的人!现在呢?他为什么非要对一个汉女如此优容?”

说到这里,赤玛公主蓦地冷静下来,若有所思。

“罗伽总是对汉人手下留情……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毕娑眉头紧皱,拿起旁边的纱衣,披在赤玛公主肩上:“不是你想的那样,罗伽只是为了救人,文昭公主救了他一命。”

赤玛公主冷笑。

毕娑长长地叹口气,“罗伽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你别给他添乱。”

赤玛公主脸上怒意翻腾,身子直抖,忍了忍,克制住怒气,冷声道:“北戎人狡诈残忍,你走的时候多带些人。”

毕娑笑了笑,“别担心我,瓦罕可汗怕罗伽,不敢动我。”

说着又叹口气。

“我听说你最近天天和朝中那些蠹虫饮宴作乐,有什么意思?别伤了身体。”

赤玛公主淡淡地答应一声,脸色阴沉,目送毕娑走出去,立刻叫来侍女:“毕娑要去北戎了,你们盯着佛寺,我不信罗伽救下那个汉女只是为了报恩!他们肯定早就苟合了!”

侍女为难地道:“公主,王宫守卫不严,我们可以探听消息……佛寺是王的居所,禁卫全是中军近卫,我们的人刚靠近就会被发觉。而且摄政王回来了,要是被他发现……”

赤玛公主褐色双眸微微眯起,一口剪断侍女的话:“蠢货!你们不能靠近,就不会去找能够靠近的人?佛寺的守卫再森严,总有疏漏的地方!给我仔细探听,找到罗伽和汉女苟合的证据!”

侍女不敢再分辩,磕头应是。

赤玛公主站起身,拿起一杯葡萄酒,走到窗前。

毕娑的身影匆匆穿过庭院,脚步轻快。

他对昙摩罗伽忠心耿耿,罗伽却派他出使敌国。

赤玛褐色的双眸掠过一阵恨意,手指用力紧攥酒杯。

昙摩家不是只有罗伽一位王子,她是昙摩家的公主,既然罗伽一次次让她失望,那她就把昙摩家的权柄夺回来。

朝中文武大臣肯定会站在她这边。

……

……

毕娑离开后,缘觉被派来保护瑶英。

“公主出门的时候需要一个向导。”

瑶英松口气,昙摩罗伽虽然给她定了功课,不过准许她早课之后离开佛寺随便走动,当真是开明体贴。

城外老者齐年给她送来消息,铺子里的第一批绸缎已经被抢光了,问她第二批什么时候售卖。

瑶英让他们先别急着卖,等胡人手里的货卖得差不多了再说。

毕娑临走前帮瑶英介绍了一个粟特商人,她托粟特商人帮忙买了一大块地,按照原来的计划,把住在城外的人都迁了过去,又买了几百头羊,买了些种子、果树,让那些会干农活的人抓紧时间种植桑麻瓜果。

齐年当过管事,一切都管得井井有条。

商队和瑶英合作,答应帮她传递消息,不过北戎现在刻意切断中原和西域的联系,西边商道阻隔,他们只能往东翻越葱岭,不能保证一定能把消息送到。

瑶英没有气馁,多一分希望总是好的。

处理完铺子的事,她向缘觉打听王庭有没有擅长做木工活的工匠,缘觉推荐了几个流亡王庭的波斯商人。

瑶英找到那几个商人,托他们帮忙打制自己想要的木器。

波斯人不会汉文,她的胡语说得不纯熟,几人鸡同鸭讲了半天,波斯人满口答应会做出她想要的东西。

瑶英觉得波斯人肯定没听懂自己的要求,不过看对方自信满满的样子,只能将就。

处理完杂事,她开始招揽卫兵。

西域各部有许多被迫流亡的人,这些人可以为了一枚萨珊银币出生入死。

不到几天,粟特商人就为瑶英招揽了一批卫兵。

那些人有的黑发黑眼,有的卷发褐眼,有的红发绿眼,来自各个覆灭的部族。

瑶英暂时不敢信任外人,让他们先护卫齐年那些老弱病残,或是跟着商队行走,卫兵可以为了银币效忠她,自然也可以为了银币背叛她。

忙乱了几天,瑶英累得腰酸腿软。

刚想歇口气,缘觉告诉她,再过几天昙摩罗伽会在早课上讲经,要她提前做好准备。

瑶英心中叫苦不迭,做什么准备?

难道昙摩罗伽要抽查她的功课?

他为什么这么认真!

她以为每天的修习只需要做做样子就行了,什么都没记住呀!

瑶英不敢反驳,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起,乖乖坐在案前读经书。

这天一大早,她算完账目,坐在案前翻经书,忽然啪嗒一声巨响,一串葡萄从外面飞了进来,摔在长案上,葡萄咕噜噜滚落一地。

瑶英看经书看得头昏脑涨,吓了一跳,看着案上几颗黄绿色葡萄出神。

长廊外传来一叠声的谢罪声,几个亲兵刚才在院中打闹,摘下葡萄掷来掷去,不小心扔进屋了。

谢青立刻拔刀,起身就要出去教训那些亲兵。

瑶英摇摇手,叫住谢青:“阿青,你吃过葡萄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