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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张輗坚定的样子,朱仪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他的确是没明白,张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都是要扳倒任礼,那么到底是何罪名,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知道,罪名越多,反而会让任礼越难以翻身,这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啊!

张輗的神色有些闪烁,片刻之后,方道。

“小公爷,你可想过,截杀使节这样的大事,为何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呢?”

朱仪想了想,迟疑道。

“难道不是因为,塞外部落混乱,所以,任礼将使节之死栽赃给了其他部落?”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想到的手段,易地而处,如果说朱仪是任礼,也会用这样的手段。

但是,张輗却摇了摇头,道。

“任侯传出的信中,对这件事写的很详细,据他说,当时关西七卫对他早有防备,所以,并没有经过肃州,而是绕道而行,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宁夏境内。”

“而他截杀这些人的地点,是在宁夏城外南方的一处村镇当中……”

“这怎么可能?”

朱仪眉头紧皱,忍不住问道。

“使节入我大明境内,地方官员必会第一时间禀报朝廷,甘肃和宁夏虽然相隔不远,但是,任礼并无节制宁夏官员的权力,一旦朝廷得知有使节到来,必会遣使相迎。”

“何况,如果地方官员上报到了朝堂,那么兵部必有存档,使节无故消失,朝廷必会严查,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虽然朱仪年岁不大,但是,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他也差不多及冠了,这种大事如果真的有的话,他不可能丝毫都没有印象。

张輗看了朱仪一眼,又是一声叹息,道。

“怪的怪在这里,这件事情,就连我也未曾听闻过,个中缘由,任侯信中未曾说明,我等现在见不到他,自然也无法相询,但是,任侯既然将此事写的这么详细,那么,个中缘由,其实,也不必再问了。”

“贤侄不妨想想,当时的朝野上下,能够同时压得住兵部和宁夏地方所有消息的,又能有几人呢?”

朱仪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道。

“二爷的意思,难不成是说……”

张輗点了点头,但是,也没有真正说出来。

有些话,即便是他们二人对谈,也是不好说出来的,但是,其实也不必说出来,大家心里都清楚。

在当时的朝堂上,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且有胆量做的,其实也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一念至此,朱仪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不由问道。

“可是,为什么呢?这件事情,分明是任礼胆大包天,太……朝廷没有必要包庇他啊!”

这一次,张輗终于摇了摇头,道。

“陈年旧事,知道内情的人,恐怕已经很少了,但是,这件案子如果真的查下去,痕迹还是颇多的。”

“所以,任礼那边,该救还是要救的!”

“起码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如果能够获救,对我们都有好处。”

说这话的时候,张輗的脸色也有些无奈,朱仪更是冷笑一声,直接道。

“恐怕,这就是任侯爷费尽周折也要传信出来,而且要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的最大原因吧?”

任礼如今身陷囹圄,几乎已经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毕竟,朝堂之上,杨洪对他的指控,不管是哪一桩都并非空穴来风,如今他被锁拿诏狱,三司会审,被查个底掉,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事。

所以,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他的这些盟友,能够设法搭救他。

但是,任礼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这次隐瞒真相,裹挟勋贵的行为,只怕会引起众人的不满。

而且,就廷议上各家勋贵的表现来看,任侯爷只怕很难相信,他们会竭力搭救自己。

所以,他要自保,就得给张輗等人一个,不得不救他的理由!

任礼心里很清楚,他对于勋贵们来说,并不是完全不可替代的存在,甚至于对于太上皇一党来说,也不是不可承受的损失。

因此,这些人就算会救他,也会衡量代价,如果一旦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代价,放弃救他,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费尽周折的把信传出来,而且详详细细,丝毫都不避讳的将自己做下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就只是为了告诉他们一点。

那就是,他犯的事,一旦顺藤摸瓜的查下去,那么,查到最后,一定会牵扯到太上皇的身上。

这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要坐实任礼暗杀于谦的事,就必然要清查甘肃的军屯,然后就会查到当年任礼阻拦关西七卫内迁的事情,顺着这条线,很快就能查到,宁夏曾有关西七卫使臣到访,随后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要知道,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这件案子本身的证据,并不会难以收集。

毕竟,当年某太上皇大权在握,并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跌落九重,所以,他所做的,只会是对外界隐瞒,但是,必然是会有人知道真相的,而处理这件事情的过程当中留下的痕迹,他也不会刻意的去清理。

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只要他在位一天,就能压得住不被翻出来,但是,谁又能够想到,天有不测风云,有朝一日,他还真的就不在位了。

如此一来,只要这条线被捋顺了,那么想要搜集证据,其实并不困难。

所以,任礼的意思很明白,想要不给天子机会借此打压太上皇,那么,张輗等人就得帮他料理手尾,就得阻止朝廷查这件案子,就得想办法救他。

这是无言的威胁,甚至于,这件事情一旦被太上皇得知,以他老人家的性格,必然会雷霆大怒,有一种自己被背叛了的感觉。

这些,任礼都清楚,但是,他如今命都快要保不住了,那还管得了这些。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杨家的这种定力和魄力的。

这已经是现阶段,任礼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而很显然,这个办法,也已经起了作用。

面对朱仪略显轻蔑的神色,张輗有些无奈,但还是道。

“我知道小公爷心里不痛快,老夫心中也不舒服,这任礼自己胆大包天也就算了,到了如今的地步,还敢拿这件事情来做要挟,实在可恨。”

“但是话说回来,这件事情无论真假,都不能冒险,所以,这件案子,该阻止还是要阻止的。”

“事实上,就在小公爷来之前,我就已经派人去了甘肃和宁夏,按照任礼所说的内情,开始着手补救了……”

所谓的补救,其实无非也就是销毁人证和物证,尽量的抹掉从暗杀于谦到侵占军屯及当年截杀使臣的一系列痕迹。

听了这话,朱仪心中一惊,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眼前的张輗,轻轻摇了摇头,道。

“二爷,你只怕将此事,想的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