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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所有人都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朱仪便继续解释道。

“其实这一点,早有蛛丝马迹,譬如,皇上很多时候,从不掩饰对太上皇的敌意,虽然表面功夫做的很足,但是实际上,朝中重臣,对皇上和南宫的关系,心中都有底。”

“试想,皇上若是真的想要一个兄友弟恭的名声,他会这么做吗?”

所以说,很多时候,越是平常的事,越是容易被人忽略。

在场众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但是终归都算是太上皇阵营的人,所以,所考虑的都是如何维护太上皇的利益,下意识的,也就将皇帝当做了敌对方来看待。

有了这一层立场在,很多事情,判断起来就未必能够客观看待了,但是现在,朱仪的意思很明显,希望他们能够跳出本来的立场,从第三方的角度来看待朝堂和天子。

将朱仪的话反复想了几遍,焦敬缓缓道。

“国公爷说的不错,我们都觉得皇上囿于名声,所以在朝堂之上,往往会屈从于朝议,但是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眼见有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朱仪便停住了话头,于是,焦敬便继续开口,道。

“当今皇上,是临危受命,登基践祚,并非寻常情况下的父死子继,所以,法理法统便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太上皇登基十数载,朝中大臣或多或少,都受过太上皇的恩典。”

“所以皇上登基之后,除非是阿谀附势的小人,会立刻改换门庭,其他大臣,总归是难以如臂指使。”

“所以,想要稳定朝局,赢得百官之心,就必定要对太上皇恭顺,也必定要听言纳谏,君臣和乐。”

“说白了,皇上并不是害怕言官们在朝堂上闹事,会影响名声,而是害怕再来一场左顺门之事!”

“不错!”

眼见有了赞同者,朱仪顿时神色一阵,接过话头,道。

“当初群臣逼谏,左顺门外当众锤杀王振余党,固然是大快人心之事,但是,也意味着,当时还是郕王的皇上,对群臣震慑不足,虽然后续那几个带头的御史都被打发去了边境巡视,但是,这种事情,损害的是皇上的威信。”

“所以,皇上这么长时间以来,才会一直顾及名声,顾及朝野舆论,就是怕再出现这等失控之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时移世易,如今朝中皇上有了不少心腹大臣,原本太上皇的旧臣,或被罢斥,或被降谪,皇上在群臣心中的份量也越来越重,所以其实这个时候,皇上已经有能力应付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变故了。”

说着话,朱仪瞥了一眼旁边的朱鉴,道。

“自然,这当中也包括言官们纠结聚众,在殿上闹事上谏!”

“我还是那句话,且不说以如今皇上的威势,这些言官们敢不敢这么做,就算是敢,既然之前皇上已经和朝中不少重臣商议过,那么这个时候,也不会有重臣出面和皇上对着干。”

“如此一来,这些言官们只要敢闹,迎来的必定是皇上的雷霆手段。”

“说白了,现如今,朝堂上已经不是当初那般缺人的状态了,贬谪一批不安分的闹事言官,绝不会影响朝堂的正常运转。”

“所以说,现在,朱阁老还觉得,我刚刚的话,是言过其词吗?”

面对朱仪的质问,朱鉴终于沉默了。

他抬头看着这位年轻的成国公,心中不由感到复杂无比。

在官场这么多年,朱鉴早就历练出来,他固然会有情绪,但是,却不是会被情绪扰乱自己判断的人。

抛开他和朱仪的关系不谈,不得不说,这位成国公,的确是个人物。

这番关系,就连他也只是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但是却没有理透,可朱仪年纪轻轻,又刚刚袭爵,便能有如此见地,这便是世家的积淀吗?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朱鉴压下心中的情绪,口气也变得平静起来,道。

“国公爷说得对,是老夫欠考虑了。”

“不过,国公爷既然有此见识,想来,也不会是只驳斥老夫,而没有办法吧?”

“那是自然”

朱鉴的话虽然消弭了情绪,但是,其中却仍旧暗藏挑衅之意,不过,朱仪却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道。

“凡事有因便有果,有好便有坏。”

“皇上虽然不在乎声名,可也有软肋。”

这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都提振了精神。

于是,张輗问道:“是什么?”

“自然是政绩!”

朱仪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

“当然,往好听了说,叫国家安稳,社稷安定!”

口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算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让在场的氛围变得轻松了不少。

是嘛,这才像是一个太上皇党羽该有的样子。

刚刚朱仪说话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帝身边的马屁精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话到此处,朱仪似乎还是有些踌躇,目光扫视了一圈,有意无意的落在了侍奉在旁的某个小厮身上,随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

“如今这位皇上,最大的缺点,就是得位不正!”

“诚然,当初国势殆危,情况危急,但是,再危急的情况,皇位传承也不可轻忽。”

“且不说当时太上皇仍在迤北,安然无事,便是出了什么事,尚有太子殿下在宫中。”

“即便是太子殿下年幼,郕王大可暂时辅政,待度过危机后,太子殿下登基也好,迎回太上皇也罢,这才是正理。”

“但是,当时以于谦,李贤为首的一干人等,却不顾祖宗家法,宗嗣传承,伪造圣旨,逼迫圣母下诏,扶立郕王继位。”

“若单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是临时所为,情有可原,但是,太上皇既归,他老人家才是先皇遗命嫡传的天子,既然危机已过,那么今上自然该避位还政,以全大义,可是……”

“咳咳……”

朱仪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以致于,说出来的话,让在场的一干人等听着都心惊肉跳的。

眼瞧着这位国公爷越说越敏感,一旁的张輗像是得了伤寒一样,猛烈的咳嗽起来。

见此状况,朱仪皱了皱眉,但也的确停住了话头。

于是,张輗这才停下了咳嗽,无奈的道。

“国公爷,这些事情,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你到底想出了什么法子,还是尽快进入正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