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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吧!”

朱祁钰转过身,似笑非笑的望着朱仪,问道。

“朕听舒良说,你怀疑他假传圣旨?”

这话说的平静,但是,朱仪的额头上,唰的一下冷汗就下来了,偷偷的打量了一下旁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舒良,硬着头皮,朱仪还是道。

“陛下容禀,此事干系重大,而且涉及……故而,臣不得不多加谨慎。”

事实上,打从舒良拿着天子的金令出来接他进宫的时候,朱仪就已经明白,舒良所言非虚。

要知道,他之前也曾在禁军任职,所以,自然认得那枚金牌,和其他御制之物一样,那金牌是天子专有,用以特殊时候,受旨意通行宫中。

虽然,仅仅只能起到通行的作用,但是,无论是保存还是使用,都有非常严格的流程和限制。

即便是以舒良东厂提督的身份,如果没有天子点头,也不可能拿到金牌。

换句话说,金牌出现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能够证明舒良没有假传圣旨了。

但是,人都到了宫门口了,自然也不能退回去,所以,朱仪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进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天子对于他的这个举动,到底是何态度。

所幸的是,天子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欣慰的点了点头,道。

“你做得对,如此大事,未见明旨,便当见朕面得机宜。”

“谢陛下……”

朱仪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踌躇了片刻,朱仪又道。

“启禀陛下,先前舒公公遣清风前来传话,只说了事情,但是,具体如何做,却并未曾言……”

“如此大事,要做的天衣无缝,需要智谋深远,臣愚钝,不敢擅专,到底该如何行事,斗胆请陛下示下。”

既然确定了舒良传来的话是真的,那么,接下来朱仪要考虑的,自然就是如何该把事情办好。

但是,这次的事情,和往常每一次都不相同,可以堪称是朱仪到现在为止,感到最为棘手的一件事。

想要合情合理,不露破绽的办好,即便是有天子的配合,恐怕也是十分困难。

所以,朱仪虽然知道将问题抛给天子不妥,但是,还是选择开口发问……

所幸的是,天子显然也清楚这其中的情况,所以并未生怒,而是轻轻一摆手,随后,舒良便上前,道。

“国公爷容禀,此事虽难,但是,陛下已经提前做了铺垫,不过,为防被人瞧出端倪,后头的事,需要国公爷来奔走,具体的办法是……”

朱仪在宫中足足呆了两炷香的时间,才重新舒良的护送下,出了宫门。

趁着夜色,朱仪仍旧穿着那身宦官袍服,站在马车下头,歉意的朝着舒良拱了拱手,道。

“公公见谅,今日是我冒失了。”

“国公爷客气了,这是该当的,都是为皇爷办事,您尽心尽力,咱家岂敢有何不满。”

舒良倒是一如往常的面带笑意,拱了拱手。

不过,就在朱仪准备离开的时候,舒良却忽然递上来了一个锦盒,朱仪一阵诧异,但还是接了过来,然而,打开锦盒的扣子,只看了一眼,朱仪的脸色便是一变,抬头望着舒良的目光尽是震惊。

这锦盒当中不是别的,正是刚刚,天子临时赐下,让舒良带他进宫的金牌。

“舒公公,这……”

看到朱仪的神色,舒良正色道。

“陛下口谕,此物赐予国公爷,若遇紧急之事,国公爷可凭此物出入宫中,不过,仅限一次,用过之后,陛下便会将此物收回。”

捏着手里的锦盒,朱仪的脸色一阵变化,最终,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

“多谢陛下,请公公转告陛下,我一定会善加使用,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说罢,朱仪珍而重之的将锦盒收好,然后拱手告辞,转身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舒良就这么站在原地,目送着朱仪离开之后,这才转身重新回到了宫中。

“……皇爷,这就是国公爷离开时说的话。”

乾清宫廊下,朱祁钰负手而立,舒良站在后头,恭敬的开口道。

“嗯,朱仪是个聪明人,想来,能明白朕的意思……”

朱祁钰轻轻点了点头,依旧背着身子问道。

“伊王这段日子怎么样?”

这个话题转的有些突兀,但是,舒良却显然并没有这种感觉,立刻便答道。

“回皇爷,伊王爷自从被解了禁足之后,倒是安安分分的和岷王爷在宗学中协理宗务,不过,伊王爷这段时间,倒是和襄王爷走的颇近,而且,奴婢还发觉,伊王爷对于各地宗室进京这件事,格外的上心,大大小小的细节,他几乎都要亲自过问。”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正在进京的宗室藩王,听说伊王爷被解除了禁足之后,都纷纷写来了家信,不过,具体的内容不详,但是,从写信之人的身份上来看,多是此次整饬军屯当中,损失颇大的王府,所以,奴婢觉着,应该是和整饬军屯有关……”

听了这番话之后,朱祁钰沉默了很久。

舒良就这么默默站在原地,同样也不再开口。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听到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距离年关,还剩不到一个月了吧?”

“是……”

“让你准备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妥当,皇爷放心,隐秘的很,背景,经历,状况都是真的,奴婢没有亲自出面,手尾收拾的很干净,就算是有人怀疑,也什么都查不到。”

似乎是感受到天子的情绪不太高,舒良这话说的十分小心,话到最后,他踌躇了一下,但是还是问道。

“皇爷,要再等等吗?”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以至于,舒良觉得,自己可能得不到确实的答案了。

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听到了一声叹息,道。

“总得,过了这个年节吧……”

“是……”

舒良悄悄的退下,只留下朱祁钰一人,仍旧站在廊下,遥望着远方。

银亮的月光撒在积雪上,映出星星点点的银光,静谧而美丽。

寒风吹起,朱祁钰的目光越过夜色,隐隐落在皇城之外的远方。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看到他的神色,便会瞧见,他的目光中,罕见的带着一抹焦躁和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