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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相对的,那些租种中下等田的,大多都是食不果腹之人,没有多余的钱租牛,所以,皇庄给了耕牛之后,产量自然就一下子变多了不少。”

所以说,人往往会受到过往常识的束缚,有些事情简单之极,但是,那层窗户纸不捅破,就始终难以明白。

王诚这么一解释,诸王也就纷纷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不约而同的轻轻点了点头,决定自己回去之后,也试试这么做。

“不过……”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王诚却又开口道。

“如果想要达到产量提升的目的,还需防备底下的佃户们偷奸耍滑,否则,白白出了钱粮,却反倒会使得庄子荒废……”

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虽然明知道王诚有卖关子的嫌疑,但是,这些藩王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是为何?”

“王爷明鉴,皇庄里头的佃户,有些是原本就在庄子里干活的,这些佃户干的年头久些,总能攒下一些银钱,替自家购置几亩薄田,最初皇庄提供种粮,耕牛之后,往往会被当做私用,先耕自家田地,再耕皇庄的田地。”

“因着原本皇庄的田地分散,所以核查起来很难,奴婢们过去的时候,他们就将牛牵到皇田里头,待奴婢们离开了,就继续耕自家的田,那些上好的粮种,也都被栽到了自家田地当中,至于那些犁器之物,更是直接据为己有,然后谎报说是丢了或者坏了。”

“到最后收成不好,这些佃户就埋怨年景不好,或者抢不到水源,总之各种理由,反倒会让租子收不上来。”

话音落下,底下原本有这个盘算的藩王,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像是犁器这些,无非是再买就行了,但是种粮和耕牛却不行,不是说不能再买,而是它们具有不可替代性。

种粮种下去,就不能再换了,所以,如果最初用的就是劣质的粮种,那么收成必然会差。

而耕牛和人一样,也是有体力,需要休息的,先耕了佃户自家的私田,还能有几分力气再来耕庄子里的田,就说不准了。

“那皇庄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思索了片刻,几个藩王皆是没有思路,索性便直接开口发问。

王诚自然也是知无不答,道。

“奴婢等最初也为此十分烦扰,但是禀告陛下之后,陛下吩咐奴婢等在皇庄周围建起了矮墙,墙内所有的田地,若是百姓所有,便予以置换或是购买,如此一来,皇庄里头所有的田地连成一片,佃户们想要弄虚作假,就困难了许多。”

“除此之外,种粮,耕牛,犁器等物,俱保存在皇庄里头,随用随取,用完即还,因着这墙内只有皇田,而这一应的器物都不许带出皇庄,再加上舒良公公从东厂调了不少人手,值守在皇庄周围,防止有人翻墙窃物,慢慢的也便绝了私用之祸。”

“再有就是,发现有欺瞒作假之人,便收回皇田,不予租佃,同时,新招的佃户,皆是并无田产的流民,也从根子上绝了这种现象,而且,用这些流民干活,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十分卖力。”

“皇庄的产量之所以能够提高这么多,和这些流民安家之后,日日竭力干活,也是分不开的。”

得,明白了,一众藩王面面相觑。

敢情是在这等着他们呢!

说白了,这皇庄的经营方式,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过程,想要提升产量,就要给佃户们提供足够的种粮,耕牛跟犁器等物,但是如此一来,又会被私用。

所以,为了防止私用,只能将田庄进行大规模的整合,严加看守,当然,这个办法并不是治本的办法,只能一定程度上的降低影响。

因为皇庄的佃户毕竟不用受苛捐杂税,所以有所积攒,便会自行购买土地,但是为了皇庄的庇护,他们又不愿意完全脱离出去。

就算是把耕牛,犁器等物限制在皇庄内,不让他们带出去,这些佃户自己,还是会想办法先耕自己家的田地,最多就是不用皇庄的这些耕牛而已。

甚至于,他们还有可能偷奸耍滑,在皇庄时故意磨蹭休息,胆大些的,说不定偷皇庄的牛出去都有可能。

因此,治本的法子就是,直接用没有田地的流民。

他们没有自己的田地,自然也就不存在这些问题。

一念至此,一众藩王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皇庄的租子,是逐年递减的了。

因为随着流民被固定下来,他们慢慢的也会有自己的积蓄,所以,持续高额的田租,就会让他们渐渐变成前一种状况,想办法去购置,耕种自己的田地。

但是,皇庄的租子逐年递减,一方面减轻了他们的压力,另一方面,又给了他们一个念想。

换句话说,他们只要好好干,每年交的租会变少,而少到一定程度,虽然不在递减,但是和民田的税赋相同,也就相当于这田是归他们自己了。

这种经营方式下,再加上一旦出现偷窃,挪用等错误,就会被开革出去的威胁,越是干的久的,反而越会尽心尽力,小心谨慎,毕竟,谁也不想马上就要到手的田地,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让前面那么多年的辛苦白白浪费。

而且,因为租佃的田地,是随着佃户的死亡而终止的,普通的佃户,能够活个五六十岁,都已经算是高寿了。

按照他们二十岁左右开始租种来算的话,按照岁减半斗的租子来算,想要降到民田的税赋标准,大约需要十五到二十年左右,如果说,这还不算中间如果出现干旱,蝗灾等情况歉收,蠲免田租而不计年限的情况,如果加上的话,这个数字至少要再延后五六年。

所以实际上,看似这些佃户最终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田地,可那个时候,他们至少已经四五十岁了,到了最后,真正能够按民田税赋租种缴纳的时间,其实也就是长则十年,短则五六年而已。

如果说,这账册上的产量提升并不是假账的话,那么,前期的这至少十年重租增加的产量,完全是可以弥补后期降低的田租的。

而等到这些佃户干上几十年之后,他们自己也会积攒下一定的家底儿,可以给后辈子孙在皇庄外头购置田地,也就不必在依附于皇庄,等到他们撒手人寰,皇庄便将土地收回,然后重新租给新的流民。

照这么看来的话,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既可以不损失皇庄的田租,又可以吸纳大量的流民,保持地方的安定,可谓一举两得。

而且……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说穿了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之前的人并没有想到,还能有这种方法而已。

理解了皇庄的经营方式和获利的方法之后,底下的藩王立刻就开始考虑,如果说天子真的要让他们仿效皇庄的话,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在此基础上稍作修改,然后达到更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