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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昼短, 天还未亮,仰头间月明星稀,今日又是难得的晴日。

寝殿内灯火长明, 宋初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些烦躁。

一夜未睡, 她现在困得睁不开眼,却还要应付眼前这些聒噪的人。

“娘子听得见吗?”

“听得见。”宋初姀早就困得不行, 因此不太高?兴,但看眼前人年纪这么大,还是乖乖回答了。

胡子花白?的大夫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娘子听力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又问:“娘子可知道这是几??”

大夫伸出手指,在宋初姀面前晃了晃。

宋初姀脸一黑, 偏头不说话了。

大夫啧了一声,又指着一旁的周问川问:“那?娘子知道这是谁吗?”

宋初姀:......

见她还不说话, 大夫摇了摇头, 对一旁的周问川道:“娘子应当?是给烧傻了。”

周问川脸色大变:“烧傻了?”

“娘子现在不止不认识人, 连这是几?都不知道。”

大夫伸出手比划了刚刚的二?,摇头道:“发烧本就不是小事?,一烧就是三?日, 烧傻也正常,只是可惜娘子这么年轻, 烧傻实在可惜。”

周问川拧眉看向宋初姀, 却见她闪躲着避开自己的目光,果?然有些像烧傻了。

他心一沉, 果?断转身, 不想一出殿门就看到匆匆而来的君上与晏无岁。

晏无岁那?厮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又是一副谁在欠他钱的模样。

但周问川没时间理?他, 连忙上前痛心道:“君上不好了,女郎烧傻了。”

裴戍看着他,良久才问:“烧傻了?”

“烧傻了。”周问川说得信誓旦旦:“是老张头儿说的。”

“你还信他的医术?”晏无岁嗤笑。

周问川呛回去:“现在嫌弃老张头的医术,之前打仗受伤的的时候还不是要?找人家包扎?”

他们口中的老张头其实是周问川老家同村村医,当?年战事?一起,老张头深更半夜背着包袱就敲响了周问川家门。

“军中是不是缺随军大夫,老夫可以去。”

老张头医术虽然半吊子,但在众多军医里却是最会包扎伤口的一个,再加上军医稀少,一路跟着他们从东都打到了建康,都已经是耄耋之年了,身子骨却依旧硬朗。

周问川对着晏无岁鼻孔出气,一转眼,就见君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殿。

他立即想要?跟上去,却被晏无岁揪住了领子。

晏无岁脸色不好,道:“如今正是要?处理?世家的时候,宋娘子毕竟是崔家的夫人,君上这般做难免会被人诟病。”

“那?你找君上说去。”周问川不惯着他。

晏无岁不恼,思?忖道:“宋娘子长得确实漂亮,若君上是看中了颜色,那?也不是不能找到更漂亮的。”

他是不愿意君上与这位出身世家的宋娘子牵扯在一起的,若是君上能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女子身上,岂不是两全其美?

见他陷入沉思?,周问川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连廊上。

目光扫过高?穹,他道:“你觉不觉得这建康很是无趣,还是打仗的时候有趣儿,那?时候咱们在荒原上星星比现在亮得多。”

这几?个月下?来,周问川有些坐不住了。

晏无岁扫了一眼穹顶,沉声道:“星星亮是因为夺了明月光辉,如今明月高?悬,繁星自然会黯然失色,明月越亮,星星就越是不敢于与之争辉。周问川,你觉得无趣,但百姓却喜欢太平日子。天下?乱得太久,他们需要?一个月亮,一个永悬苍穹的月亮。”

“又讲这些大道理?,我就是说说,谁不喜欢太平日子?不过是一时不习惯罢了。”

他说完,看向殿内,灯火未熄,君上与张老头都还没有出来。

裴戍立在桌前,垂眸看着默不作声的宋初姀,扯了扯嘴角问:“烧傻了?怎么个傻法?”

老张头又伸出两只手指,沉痛道:“娘子不认识这个数。”

“就这些?”

“这还不够吗?”老张头很是疑惑。

就连他们村没上过学的老妇都知道这是几?,娘子这么年轻都不认得,可不就是烧傻了吗?

裴戍点了点头,道:“确实傻了,这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傻的人了。”

闻言宋初姀抬眸,看着他的眼神染上怒意。

“这是几??”裴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初姀果?断移开目光,当?作没有看见。

裴戍若有所思?,道:“看来是真的傻了,为她扎针吧。”

老张头骤然睁大眼睛,想说君上是不是记错了,他根本就不会扎针啊。

“就用这么粗这么长的针。”

裴戍伸手比划了一下?,点了点宋初姀的脑袋,指着她额头道:“往这里扎就行,开窍,说不定扎了就不傻了。”

他语气淡淡,显然是说跟身侧人听的。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微弱的声音:“是二?。”

裴戍垂眸,微微勾唇问:“什么?”

宋初姀又不说话了,气恼地偏头。

“去拿针吧。”

“二?!”宋初姀立即开口,委屈道:“刚刚比划的数字是二?,行了吧。”

裴戍看向老张头,道:“她傻没傻?”

老张头迟疑了一下?,又伸出手:“娘子这是几??”

“六...”

“这是几??”

“八...”

老张头儿松了口气,又指着裴戍道:“那?他是谁?”

宋初姀险些被气哭了,却还是道:“他是坏人!”

闻言老张头若有所思?,道:“娘子应当?是烧得太久有些记忆错乱,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还需要?好好调理?。”

这倒是和李翁说得一模一样,裴戍点点头:“过一段时间是多久?”

“三?五天或者一两个月。”

和没说一样,裴戍扯了扯嘴角,说知道了。

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两人。

宋初姀想到他刚刚要?用针扎自己,于是转过身背对着他。

裴戍垂眸看着她披散的长发,转身从桌案上拿出一只玉冠。

这玉冠是男子款式,看起来简单又素雅,远不如她常用的那?些玉冠好看。

裴戍扶住她的额头,低声道:“别动。”

宋初姀蹙眉,想了想,最终没有动。

她头发又长又多,裴戍拢起来却毫不费力,只简单几?下?,就将墨发固定住了。

没有珠钗装点,素色玉冠在她墨发之上尤为扎眼,好似水墨画上特意点出的一叶扁舟。

他看了许久,指尖移到她下?颌处,轻轻一扫,道:“困吗?”

宋初姀眸子微动,刚想要?回答,却听他道:“想来是不困的。”

她疑惑抬头,却听他道:“还有力气跳窗,还说要?和别人跑,哪里有困的样子。”

宋初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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