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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照例带了吃食与银子分给看守刑部大牢的一众小将士, 她今日没有带酒,只是道:“小哥自己去买些酒吧。”

眼熟的小将士也不在?意,笑道:“就猜到女郎今日回来, 我特地同人换了班, 方便帮女郎为?谢小将军送东西。”

他?说着,伸手去接食盒, 却?见宋初姀摇了摇头,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玉牌来。

纤纤素手握着玉牌上的流苏,少女柔声道:“今日,我应当是能?进去看看她。”

灯笼下?,玉牌上的字看得?分明?,众人一愣, 回过神来,纷纷对视一眼, 连忙上前将大门打?开。

刚刚松弛的气氛当即消失, 刚刚还在?与她说笑的小将士早就已经错开了目光, 低头退到一边,握着长枪的手不安地动了动。

“女郎,请进。”有人开口, 声音带了几分恭敬。

料到了会有这般场景,宋初姀收回玉牌, 路过那熟悉的小将士时脚步微顿, 将银子塞给他?:“还是请你们?吃酒的,以后?再来也不带酒了。”

小将士看着手中的银子, 僵硬道:“女郎说笑了, 哪里需要女郎买酒。”

宋初姀微微敛眸,没再多言。

刑部关押的都?是重犯要犯, 谢琼身为?谢家的人又是前朝将军,被关押在?大牢最?深处,周遭孤寂。

宋初姀提着灯笼缓缓往里走?,鞋子踩到里面的污水,飞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裙摆上,蹭脏了她的裙边。

她没在?意,继续往里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尽头看到了握着树枝在?地上写东西的谢琼。

与上一次来相?比,她身上干净了不少,眉眼之间不见之前戾气,反而多了些柔和,更像是还未上战场时的谢小娘子。

宋初姀看着这样的谢琼,突然就走?不动道了。

“宋翘翘。”

专心写字的人突然抬头,扔掉手中树枝,道:“发什么呆呢?”

宋初姀回神,小跑着来到她跟前,却?见她常年不脱身的盔甲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只穿了单薄的中衣,与冰冷的大牢格格不入。

她鼻尖一酸,心疼道:“这里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呀?”

上次好歹还穿着盔甲,现在?怎么就剩下?一件中衣了,这里这么冷,怎么吃得?消。

谢琼一怔,反应过来,摸了摸她鬓发,温声道:“不冷。”

“习武之人不畏严寒,当初在?会稽打?仗的时候,严冬腊月里在?荒原上被困三日,后?来就练出来了,这点温度对我来说毫无影响。”

她说着,笑道:“那次当真是冻坏了,也因为?那次,大夫说我以后?难有孕,倒是因祸得?福,不必为?王家诞下?子嗣。”

她说这话时不见丝毫落寞,反而带着些庆幸。

宋初姀摸了摸她的手,果然一片温热:“当真不冷吗?”

“你不是都?摸到了?”

谢琼收回手,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食盒上,问:“这次带了什么?你上次托人送进来的饺子倒是好吃,糕点也不错。”

宋初姀连忙将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盘子:“带了元宵,但是记得?你不喜欢吃,就少带了些。”

她又揭开第二层,里面放着糯米蒸排骨和补身子的八珍老鸡汤,盖子一掀,香气扑鼻。

谢琼眸子微弯:“这些倒是我喜欢吃的。”

她大咧咧地席地而坐,却?拿起一旁的旧衣裳为?宋初姀垫在?身下?。

宋初姀看了看地上的衣裳,忍不住道:“不穿了吗?”

“不穿了。”谢琼倒也不客气:“你有时间再送些来,送些比这个好的。”

闻言宋初姀神情一松,重重点头,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她带的东西不多,正好够两个人吃。

将鸡汤递过去,宋初姀又小心为?她盛糯米排骨。

皓腕从广袖中伸出,露出上面还没有褪下?去的牙印。

谢琼微顿,目光顺着她手腕移到少女衣领处,正好可以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肌肤。

即使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她还是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宋翘翘雪白肌肤上烙着淡淡红痕。

很淡,应当是许久之前留下?的,但是足以猜到留下?痕迹的人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宋初姀没察觉到她的目光,将蒸排骨盛了整整一碗,欢喜递过去。

谢琼收回目光,接过排骨,状似无意地问:“宋翘翘,有没有人欺负你?”

正在?舀鸡汤的宋初姀闻言抬头,虽然不解,却?乖乖摇了摇头。

有没有人欺负你?

以前谢琼来找兄长时,见到她不高兴也会问上这么一句,因此她没有多想。

却?不想她这么一抬头,让她脖颈处痕迹更加明?显,露出来的也更多。

大片淡粉色红痕在?眼前展开,谢琼目光一沉,以为?她不敢说实话,搭在?腿间的手微微攥紧,指骨捏得?嘎吱作响。

宋初姀毫无察觉,将鸡汤递过去,才拿起自己的碗扒拉了两口饭。

她对吃食这种东西要求不高,只要不是特别?难吃的都?能?下?咽。她虽然不喜欢吃蒸排骨,但是只要身边坐着自己熟悉的人,只要不是她自己,她就会觉得?很放松,食欲也多一些。

“不好吃吗?”宋初姀悄悄去看谢琼,见她没有动,也停下?了动作。

谢琼摇了摇头,扒了一口糯米,突然道:“宋翘翘,新君对你好吗?”

这话一出口,宋初姀猛地抬头,吃惊不已:“你...你怎么知道——”

“他?曾将你从这里抱走?过,那时候我就猜到了。”

谢琼神色微沉,抬手将她散在?鬓边的长发别?到耳后?:“我们?翘翘漂亮,那些臭男人见到都?走?不动道,姓崔的保护不了你。之前你不来见我,却?时常托人送东西,我以为?你没事。”

宋初姀连忙喝了几口鸡汤,将脸埋在?碗上好一会儿,才有些窘迫地抬起头,小声道:“没有......”

谢琼不知道她说的没有是什么意思,只是咬牙道:“新君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蹭了蹭少女小巧的鼻尖,眉眼一沉,道:“我现在?虽身在?囹圄,但也不是不能?与新君拼个你死我活。”

“真没有...”

怕她激动,宋初姀连忙握住她的手,微微垂眸,道:“新君你也认识。”

“我当然认识,不过是前朝大业裴家的后?人,那又如何?都?没落了一百多年了,如今小人得?势就只会欺负弱女子,我谢琼不畏他?!”

“不是...不是......”宋初姀蹭了蹭她手背,道:“新君,是裴戍。”

裴戍?

谢琼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是谁,眸中划过错愕,皱眉道:“是那个守城门的裴戍?”

宋初姀点了点头,掩饰地垂下?眸子,低低道:“他?不会欺负我的......”

其实是欺负了,她都?记着呢,但还是不要讲出来让谢琼为?她担忧了。

谢琼一怔,看着她厚密的乌发,又问:“那你身上那些痕迹,都?是你自愿的?”

听到她提起自己身上的痕迹,宋初姀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怪不得?她问自己又没有被欺负,原来是看到了那些痕迹。

“是自愿的。”宋初姀越说声音越小,解释道:“他?身上比我的还严重呢。”

她没说谎,她牙齿尖,动不动就喜欢用裴戍的皮肉磨牙,真要论起来,他?身上的痕迹比她的严重的多。

闻言谢琼沉默了,她自然也不好问她闺房那些事,只是道:“那就好,翘翘喜欢他?,他?还活着,真好。”

她想到了宋桓,那个九华巷最?亮眼的少年郎君,如今已经变成了黄土一抔,再也回不来了。

宋初姀喝鸡汤的动作顿住,缓缓抬头,犹豫道:“你也希望他?活着吗?”

谢琼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如实道:“于公来说,大梁比南夏好太多,百姓日子比之前过的要好。于私来说...”她顿了顿,看向眼眶有些红的宋初姀,继续道:“于私来说,他?是翘翘喜欢的人,如今我不能?陪着翘翘,有他?在?,翘翘也不会孤单。”

她还记得?许多年前的巷子里,眼前的少女悄悄和她说,她很喜欢裴戍。

宋初姀鼻尖微酸,只觉得?很委屈,抓着谢琼的手蹭了蹭,哽咽道:“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杀他?呀......”

谢琼不解,蹙眉道:“我何时杀他?了?”

宋初姀一顿,缓缓抬眸,咬唇道:“我与崔忱成亲那日,不是你派人去城南的粥棚杀他?的吗?”

“他?是你喜欢的人,我为?何要杀他??”

谢琼皱眉,语气格外?认真道:“他?要是死了,翘翘岂不是恨死我了。”

话音刚落,宋初姀眼泪就开始成串的往下?落,她一直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眨出泪珠:“原来不是你啊,太好了,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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