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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名声很要紧。

如果今天的事情锤实了确有其事,傅南昌不被赶出学堂,也会考不了县试。

想要参加县试,必须要五位同样参加县试的学子互结,互相证明对方身份无异,没有冒名顶替,一人作弊,几人遭殃。因此,以防出意外,每人都会选择品德上佳之人互结,此外还需要一位禀生作保。

上辈子的今天,傅南昌赶了两日的路,浑身疲惫,准备换了衣裳躺一会儿,衣裳还没换完,一群人就闯进来了。紧接着白康将他撂开,从被褥底下翻出了一大堆的书信。

全都是“傅南昌”与一位丁姓女子的来往,信上二人互许终身,说了不少山盟海誓,傅南昌更是承诺,只要自己榜上有名,立刻休妻上门提妻。

看信件上的日期,两人暗中来往已经有两年,并且,每月都有至少一至两封信。傅南昌当然是不承认的,但上面的字迹和他平时写的一模一样,并且他帮忙抄书的书肆,就在丁姑娘家附近。

信件摆在面前,傅南昌百口莫辩,他说不知信件从何而来,反而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后的推托之语。

但他确实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用这样的法子污蔑他,要知道,这可是会搭上一位大家闺秀的名声的。

顾秋实似笑非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把我的床铺翻得这么乱,我把你的也翻一翻,这才公平。”

说着,两步奔到对面的床前,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撂到了地上。不过眨眼间,床铺已经乱成一团,白康反应过来后,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就在顾秋实掀到褥子时,落叶一样飞出来了不少信件。白康惊呆了:“这……这……这些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顾秋实似笑非笑:“白康,你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这么好得大家闺秀,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白康面色惊疑不定,也想过冲出去告诉夫子……可是,傅南昌一回来就知道自己的床铺被人动了手脚,这样敏锐的人,他不知道傅南昌到底知道了多少,如果全都知道,这时候冲出去,那是自投罗网。

顾秋实嗤笑一声,转身出门。

他准备去夫子那里拿墨条和纸,顺便说一下自己想要换房。

这个学堂是个三进院落,这一进住的都是弟子,夫子如今收了三十多人,有些已经考中了秀才,但大部分还白身。

以防新弟子来了没有地方住,院子里是有空床的,还刚好,去年有一个考了十多年后放弃了读书回家娶妻生子,就和林朝阳一个屋。

谁都知道和林朝阳同住一个屋能得到不少好处,但没有充足的理由,谁也不好意思凑过去。毕竟,读书人品行要好,不得贪财,不能想着不劳而获,不能占人便宜。

夫子听了他要换房的提议,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再有半个多月就是县试,这个紧要关头,可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影响了考试。每一个夫子手底下考中的弟子越多,名声就越好,来年也更好招收弟子。即便不为钱财,夫子们也不想承认自己比别人差。

“和林朝阳同住吧。”

顾秋实笑着道谢,然后回房去搬床铺。

他回去时,白康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床铺,海宝地上属于傅南昌的被褥枕头都捡了起来。

白康满脸讨好:“傅兄,我没有看清楚就把事情闹大,你生气也应该,请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你才从家乡回来,肯定已经很累,坐在旁边歇一歇。我这很快就得。”

“不用了,夫子让我去和林兄他们住一屋。”顾秋实上前将被褥折起抱走。

白康追到门口:“傅兄,真的对不住。”

顾秋实头也不回。

上辈子傅南昌被指证与一个大家闺秀暗中来往两年之久,夫子当时很生气,他极力强调自己的清白,当时都险些被逼疯了。但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夫子很失望,但到底还是没舍得立刻将他赶走,让他留在这里直到县试之后再搬走。

但留下来没有用,品德败坏之人,没有人愿意与之互结,傅南昌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一下子就病倒了,这一病就再也没能起来,直到临死之前,才知道自己会生病是被人下毒,那些所谓书信,是白康塞过来的。

真正和那位丁姑娘暗地里来往的人是白康!

傅南昌不甘心自己寒窗苦读十年,拼了命一步步走到如今,只剩下临门一脚却迈不出去,不甘心自己没有见到孩子就没了,将年轻的妻子丢下。更不甘心坏人在害了他之后还顺利参加县试。

那人是在过年之前搬走的,距离现在已经有近两个月,床上的稻草早已经被扔掉,在这城里,什么东西都要买。不过,好在这附近就有得卖,并且伙计还会帮忙送。

稻草送来,顾秋实铺得细致,他不是第一次干这个活,如果没把稻草铺好,等褥子放上去,床铺一点都不平整,睡着硌人。

他铺好了床,又把地仔仔细细扫干净,然后才放上炕桌准备抄书。

换了真正的傅南昌在这里,遇上了方才的事后,一时半会儿都很难静下心来。但顾秋实不一样,他遇上麻烦的次数,就跟别人一日三餐似的。

遇上得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才抄足两份,周围便热闹起来,林朝阳与另一个穿着缎子书生袍的公子一前一后进门,看见空着的床已经被铺好,微愣了一下。

“傅兄?”

顾秋实放下笔,笑道:“白兄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让我难受,同住四年,我一直拿他当好友。没想到他居然……我禀过夫子,想要换一间房,然后就搬到这里来了,接下来的日子,还请二位多担待。”

屋子本就不大,林朝阳和陈力二人都出身富贵,住在这里习惯了不用随从,但他们的东西都挺多。毕竟,两人衣食住行没有人打理,但换下来的衣物和鞋袜都需要带回去洗,加上二人吃不了苦,东西宜多不宜少,整个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不过,傅南昌家贫,只有一身换洗衣物,甚至只有一双鞋。他搬到这里来住,除了这屋中多一个人,并没有比原先拥挤多少。

但少一个人转悠,地方就会宽一点。二人以为在县试之前都没有让来住,不成想说来就来。

两人心里不愿意,但没有多抵触。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地方,夫子要怎么安排,他们都只能受着。

“我都以为你真的与女子不清不楚呢。”林朝阳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白兄说的时候煞有介事,没想到居然没有信封。傅兄受委屈了。”

傅南昌在这个学堂中,除了和赵大山经常结伴回乡,也就和白康比较熟。其他的人,于他而言都差不多。

正因为他没有什么知己好友,所以出了事情后,也没人帮他说话。

对于林朝阳和陈力而言,那些信是不是傅南昌写的……两人并不确定。

要么毫无此事,傅南昌被人冤枉。要么傅南昌真干了这种事,只是他比较谨慎,提前将东西给处理了。

恰在此时,夫子让人来唤林朝阳。

林朝阳跑了一趟,陈力坐了过来,耐心指点顾秋实抄写的文章释义。

傅南昌这一次请了半个月的假,功课确实落下了一大截,不成想陈力这么热心。顾秋实认真听着,觉得并不难。

没多久,林朝阳去而复返,看了看天色:“傅兄,明儿夫子要宴客,说要歇一日,我们一起去买书吧。我帮你买一本,你别推辞,就当是今日搜身的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