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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些年, 顾秋实辗转各处做父母官,一心为国为民,总算是一步步往上爬, 三十二岁那年回京,最终做到了首辅。

傅南昌满脸感激地冲着顾秋实一礼:“我对于科举没多少信心,只想着能考取功名回报父母就很好,还想要庇佑一方百姓, 做个父母官为民做主,大人做得很好,也让我明白, 想要庇佑百姓, 还得在京中,在皇上身边。”

不过,他没那么大的本事就是了。

“多谢大人照顾我的家人, 让我爹娘安享晚年。”

语罢,他整个人缓缓消散。

*

顾秋实睁开眼睛, 感觉肩膀上像是压了千斤重担, 面前一条下山的小路掩映在杂草之中, 此时是秋日,杂草枯黄,入目一片萧条之意。

背上东西很重, 顾秋实被压得往前了一步,身子还打晃,险些一头栽倒。这地方又陡又高,若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可能当场就要丢命。

他已经发现背上是一捆柴火,四下无人, 顾秋实想把东西放下接收记忆,然而不能……这柴火很重很大,这陡坡上不好放,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人带得滚落下去。

无奈,顾秋实拖着那捆柴火小跑,一刻钟之后,总算到了平缓的地方,周围已看得见田地和田地里劳作的人。

柴火放下,顾秋实选了一个阴凉处,靠在石头上闭上眼睛。

原身江大年,出身在云州府外不远处的石头村里。母亲何三月,家中兄弟姐妹好几个,从记事起就在干活。到了年纪嫁给了同村江家唯一的儿子,夫妻俩感情不错,三年抱俩,儿女双全。

何三月未成亲前在娘家的日子很不好过,每一顿都吃不饱,不说三天饿九顿,三天饿八顿是有的,身上的衣裳都是头上哥哥姐姐穿过的。

出嫁后一路顺遂,儿女双全后,送走了公公婆婆,夫妻俩又勤快,眼瞅着日子越来越好,即将苦尽甘来,在大儿子江大年七岁那年,江父去城里帮人抗货,一不小心从高处摔下,当场就没了命。

东家愿意赔偿,此事没有闹大。何三月伤心欲绝,几度晕厥,那笔银子没到她手里就被何家人拿走,她也不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把一双儿女养大,于是,很快再嫁。

她带着两个孩子,嫁到了村里的周家。

比起江家的人口简单,周家就比较复杂,家里兄弟三个,何三月嫁的是老大周柳树。

这周柳树也有一子一女,大的儿子比江大年还要大一个月,女儿也比闺女江绵绵大半岁。

女子三年抱俩很伤身,何三月被照顾得好,身子没亏损,但周柳树的妻子就没她的好运气,周母是个刻薄的,她生两个孩子比何三月间隔更短,期间操劳过度,又因为怀孕没吃什么好的,身子虚弱,生女儿的时候就难产去了。

周母一直想要帮大儿子娶继室,奈何底下还有两个儿子需要操持……家里的银子不多,俩儿子头婚还没娶,再给大的娶,兄弟之间会反目。

等到周家兄弟娶了妻,这才迎了何三月过门。

何三月带着一双拖油瓶进门,周柏树和周槐树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周母连亲生的孙子孙女都疼不过来,又哪里会疼江大年兄妹?

从那时候起,江大年兄妹俩人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家里坐着他们站着,家里吃着他们干着。江大年渐渐懂事,想要反抗,每次还没闹,就先被何三月哭了回来。

何三月说后娘难做,让他懂事,不要添乱,要照顾好底下的弟弟妹妹,帮着家里干活。

江大年不想让母亲为难,于是从不反抗,从不还嘴,农忙帮着家里干活,农闲就去山上砍柴送到城里去卖。

他要自己攒银子娶媳妇儿搬回去,靠周家……永远都靠不住。

一转眼就这么过了十多年,江大年力气越来越大,砍的柴火一次比一次大捆,城里有几条街的人很喜欢用他的柴火,只要他按时去送,即便是旁人主动把柴火送到,那些人也不买。

如此,他也算是有了稳定的收入。但是,始终没能攒下钱来。

每每卖上几个钱,就会被何三月想方设法要走。周家人多事多,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靠着江大年砍柴,根本就填不满那个窟窿。

这期间江大年还喜欢上了村里的一个姑娘,他经常去城里,也愿意帮村里人带些小玩意儿,一来二去的,他和村里陈家的四姑娘云朵好上了。

陈云朵经常请他帮忙带点心和糖,还每次都分给他,他不要就强塞。江大年鼓起勇气买了一只珠钗送过去,云朵收了。

村里的年轻人,如果对对方无意,是不会收人礼物的。江大年干事愈发有劲头,想着早点攒够了银子找人上门提亲。

如此过了半年,某天忽然听母亲说家中哥哥,也就是周柳树大儿子周常平要定亲,未婚妻就是陈云朵。

江大年不信,跑去找陈云朵,人家压根不见他,后来婚事办完,江大年才从周常平的口中猜出真相,陈云朵喜欢他根本就是假的,从头到尾就是耍他玩儿。

当时江大年很生气,想要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陈云朵的真面目,结果又被母亲拦住。

这一次,说什么都没用,江大年不想受这个委屈,结果,何三月给他跪下了。

亲娘跪在面前,江大年能怎么办?

他又一次妥协了。

并且暗暗打定主意,这是最后一次。一年后,何三月终于开始操持亲生儿子的婚事,帮他定了隔壁村里的姑娘杨彩云。

江大年以为自己终于要苦尽甘来,想着母亲终究还是念着自己的,等到成亲当晚,才知道杨彩云早就有了身孕,是不得不嫁。江大年当场跑出去质问,何三月再次跪下,让他忍。

这哪里忍得了?

江大年当场要退亲,要把这事闹大。

何三月要死要活,非要他认下这个事。这一次,说什么江大年都不愿意。何三月一气之下,拿着绳子要上吊。

江大年特别难受,他想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这么逼自己,但他不想再妥协,执意要搬走。以前他在遭受不公平时就要搬走,都被何三月拦了下来。

这一回,何三月哭哭啼啼,说着自己的为难。江大年却只觉得腻歪,他强行搬回了家,准备第二天去杨家退亲,结果,就在当天晚上,江家院子被人一把火烧了,火势很大,他没能逃出来。

“大年,你什么时候出的门?这才中午,已经砍了这么多的柴火,瞧瞧这柴,一根一根的,都是油柴,你找得到,我们就找不到。”

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个妇人,平时就喜欢与人聊天,也是村里少有的对江大年兄妹俩抱有善意的人之一。

顾秋实伸手一指头顶:“老鹰崖上面,往右走,那边的路难走一点,但都是油柴。好烧着呢,城里的人都喜欢。”

油柴是天然带着油性,即便柴火是湿的,也沾火就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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