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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胡大锣没有蠢到底,他当初没成亲之前那些年攒下来的银子,包括成亲之后砍柴卖的银子,全部都自己攒着。

如今全部的家当有八两多。

顾秋实出门后,没有往镇上去,而是去了周围的大山里。

胡大锣几岁开始就在附近的山里转悠,也试图采药,可惜他那时候年纪小,去不了太远的地方,还经常把药材认错,后来就放弃了。

顾秋实到上去采点药材来卖,总要先找个落脚地。

如今他离开了陈家,陈家人肯定在私底下看他的笑话。

说起来,胡大锣这命确实挺惨,有一双父母,却和没有一样。

蹉跎了半生,身边没有一个贴心人,没有人真正关心他,有几个愿意靠近的,也都是利用他。

胡大锣经常上山砍柴,但他的柴刀放在家里容易被陈家其他人拿走,后来他也学乖了,柴刀就藏在上山的路旁。

附近有大夫在采药,顾秋实去的都是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一连转了三日,然后用自制的篓子带了不少药材出来。

特别好的两株药材能值百多两银子,顾秋实不打算卖,只拿了那些便宜的去镇上医馆,当天换到了四十六两银子。

他从山上下来时是中午,拿到了银子后,先去找了中人,花二十三两银子在镇上买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镇上的院子一般卖不到这么贵,十五两就能买的特别好的。顾秋实这间,因为几面的院墙都没有与邻居合用,房子挺新,建成不到十年,最近才刚保养过,家具也很齐……最重要的是,院子里有五间正房,四间厢房,厨房柴房茅房一应俱全,院子角落甚至还有一口井。

镇子挺大,但胡大锣在镇上的名声也大。

随着顾秋实拿到契书,这件事情在小半天之内就传遍了镇上。

顾秋实准备去置办一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和粮食。还有,他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得去买成衣。

他买了东西后,也不找板车,因为买得多,东家可以让伙计直接送到他家里去。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顾秋实买了不少,这几天在林子里转悠,吃饭都是凑合,顾秋实还叫了一桌席面送到家里。

不是他不想在酒楼吃,而是他这身衣裳虽然在山里找水洗过,但还是很脏。

顾秋实回到家里烧了一锅热水,盘算着洗漱完后,酒楼的饭菜应该也到了。

洗完正在擦头发,就听到了敲门声。顾秋实没有多想,以为是酒楼的伙计。

当他打开门,看到外头站着的人时,有些意外:“娘?”

来人是胡母。

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的胡婆子身子佝偻,头发几乎全白,满脸的皱纹,眉眼间都是愁苦之色。看见顾秋实后,她上下打量:“我听说你买了姚家的院子,还以为是旁人乱说,没想到你真的……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陈家人呢?”

“我跟他们闹翻了。”顾秋实侧身将人让进来,又取了帕子擦头发。

胡婆子关门,开始打量整个院子。

“怎么会闹翻?”

顾秋实随口解释:“都说后娘难做,其实后爹也一样。我到陈家十年,归根结底还是个外人,今天老大成亲,一家子从上到下都希望我躲在屋里不出来,说是老大和他媳妇娘家都不想跪拜我。”

“就为了这?”胡婆子皱了皱眉,脸上的皱纹更深,“你本来就不是亲爹,当初你去陈家的时候,那孩子都已经七八岁了,怎么可能跪你?”

“他不跪我,我不伺候了还不行吗?”顾秋实一脸不悦,“娘,你到底哪头的?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如今我还年轻他们就这样对我,等我老得动弹不得,难道还能指望他们伺候?既然指望不上,我还不如趁早离开,另寻出路呢。”

胡婆子看儿子不高兴,叹口气:“你都三十几了,我这心里真的放不下……晚上回家吃饭吧,我这就回去让你几个嫂嫂准备一下。”

话音未落,门被人敲响。

顾秋实丢下帕子过去开,这一回来的是伙计。

为首的人是酒楼掌柜,身后带着三个伙计,每个伙计手里都拎着两个食盒盒。

顾秋实院子里就有一张桌子,还没来得及擦,上面有些许灰尘。

他伸手指了指桌子。

掌柜就是原先可怜胡大锣,借柴刀给他砍柴的那位。看见桌子不够干净,掌柜先让伙计擦桌子,然后笑着问:“大锣,以后就常住镇上了吗?”

顾秋实颔首:“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我不大会做饭,日后可能还要多麻烦大叔。”

掌柜一乐:“这算什么麻烦?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让伙计给你送过来。”

胡婆子欲言又止,当着掌柜的面,她没好意思多说话。

三个伙计带来了七菜一汤,每样菜都不太多,蒸煮煎炒都有,样样色香味俱全。

伙计先退走,顾秋实邀请掌柜一起吃,掌柜笑着拒绝,很快起身告辞,临走前说第二天会来收拾碗筷。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吃慢点的话,吃完天就黑了。这顿吃完,今天多半吃不下什么了。

胡婆子面色复杂:“有钱也不是你这么造的。你这一顿要是自己买来做,省着点都能吃半个月了。”

“省?”顾秋实似笑非笑,“我孑然一身,无妻无子无女,省银子给谁花?”

胡婆子哑然,半晌才道:“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这么破罐子破摔过一辈子?”

“前半辈子都破摔过来了,再摔半辈子也不稀奇 ”顾秋实招招手,“过来吃点吧。”

胡婆子叹气,到底还是坐到了桌旁:“陈家那边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顾秋实递筷子给她:“娘,吃饭的时候不要提这些恶心的人,影响胃口。”

“那你可有想过以后?”胡婆子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几十年了还是第一回吃到这间酒楼的饭菜,她闻着饭菜香气,有些忍不住,夹了一块儿面前的香酥鸭放进口中。

太好吃了!

好吃到她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接下来,母子俩都没说话,埋头大快朵颐。

两人都饿,胡婆子一直就没怎么饱过,难得吃一顿好的,她难免就吃得多了些。

两刻钟不到,桌上饭菜一扫而空,顾秋实将最后的那点汤一人一半分了。

胡婆子吃了个肚圆,捧着背后的半碗汤欲言又止。

顾秋实看出她有话要说,其实也猜到了她的来意。

要说老两口不疼小儿子那是假话。

只是比起其他的孙子,他们不敢在小儿子身上多费心神,加上胡大锣自己懂事,从小就不让爹娘为难,久而久之,老两口便心安理得地偏爱其他孙子。

胡家太穷,人又太多……米缸里就那么多粮食,所有的人都吃不饱,有人多吃了,自然需要有人少吃。

“有个事,原本我想找机会跟你商量,只是一直不得空去村里。”

顾秋实颔首。

胡婆子试探着道:“先前你和香莲成亲十年,一直没个孩子。香莲之前生过,但和你做了夫妻一直没有开怀,我怀疑是你不能生……年轻的时候你能干活,陈家自然是捧着你,等你年纪大了,陈家那兄弟俩不一定愿意伺候你。”

顾秋实再次点头:“对!我这还能干活,他们也不尊重我。不就是成亲时跪拜一下么,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我肯定指望不上他们。”

胡婆子松了口气,话说得顺畅了些:“所以我就想让你养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