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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利民咬牙切齿:“就当我是跟你借的。”

蒋氏已经不在人世,谭利民必须要护好那几个孩子。

“我说过,这银子如果非得给你,我宁愿拿到大街上丢给乞丐。”顾秋实揪住他的衣领,狠狠把人往外一推,“滚!”

谭利民没办法了,还不起债,至少也要让兄妹俩在外城那个院子里看上大夫。他跑回了谭家食铺。

值得一提的是,食铺最近的生意很不错。谭母原先拼了命的干活,那是想要早日将儿女赎回来,如今铺子里每天赚得越来越多,她不再卖包子和粥。只卖午饭和晚饭,饶是如此,也根本忙不过来。她又跑去请了两个大娘来帮忙。

多了两人,活计并没有少,如今每天都能有十来两银子的收入。

食铺忙得热火朝天,谭利民到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谭母喜欢站在门口招呼客人,顺便收银子,本就格外注意门口的众人,几乎是谭利民一出现,她就发现了。

“谭利民,你来做什么?”

谭利民回过神来,走到了谭母所在柜台面前,“现在生意很不错啊。”

谭母头也不抬:“有事说事。”

她不希望这男人回来闹事影响铺子里的生意,但如果他真的要闹,她其实也不怕。如今的卤肉已经卖到了内城,好多酒馆食肆都来拿货,换句话说,哪怕这铺子不再开张,她只做外面的那些生意也能赚不少。

“我要银子。”谭利民压低声音,“你不是想和我彻底分开吗?你把铺子和宅子给我,或者给我四百两银子,我就放你自由。”

“无所谓,你爱分就分,不爱分就算了,在我和几个孩子的心里,你跟个死人一样。”谭母抬起头,“但你别想回来住,你若是敢回来纠缠,我毒死你。大不了将我这条命赔给你,省得你拖累几个孩子。”

她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谭利民脸色都变了。

“你……你怎么就不想着点好?”

“从我嫁给你的那天起,我这辈子就好不了了。”谭母低头整理铜板,“我只恨自己识人不清,当初我不该生孩子,累得他们有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爹,除了被人笑话,还容易被你拖累。”

谁也不愿意自己被人嫌弃,谭利民也一样。

“我是对不起你和孩子,但事实是我们做了多年的夫妻,如果你不帮我,我非要赖在这个家里,你和几个孩子肯定会受我牵连的。有句话叫花钱消灾,你别自找死路。”

谭母抬眼,恶狠狠瞪着他:“别逼我杀人!”

谭利民:“……”

恰在此时,有客人进来,谭母立刻带上了笑容,亲自领客人去桌子上,然后又点菜,等到忙完回来,已经没有了谭利民的身影。

谭利民知道今日拿不到银子,再纠缠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他打算找大儿子商量。

谭大海不怎么在铺子里干活了,每天要卖那么多的肉和菜,得有专门的人采买。

买食材这种事,可不能假手于人,万一别人起了坏心,那真的是防不胜防,所以,谭大海每天都到附近的几个菜市转悠。

谭利民花了时间打听大儿子的行踪,打算第二天偶遇,结果,当日夜里,有人潜进了他和魏启华住的小院子,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彼时谭利民想要反抗,可他一张口,一块砖头就落到了他的嘴上。他浑身都痛,分不清哪里更痛。

“别再去找谭家兄妹几人,否则,对付你的可就不是砖头,而是刀子了。”

那人说完后,很快消失在了屋中。

谭利民浑身都痛,扶着墙追出房门,院子里哪里还有人影?

他到了院子之外,大街上空无一人。好像方才打人的那个凶手从来没存在过。

冷风一吹,谭利民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谭利民不敢再去找谭家兄妹几人,他又跑去跟原先的那些债主借钱。

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他都没还债,这又开口,谁还会愿意借给他?

不光不借,反而还问他要钱。

“你二儿子那边我去过了,他说你欠的债与他无关的。其实我也觉得这钱你不该让二子来还,你害了他们兄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还险些没了命。如今居然还要趴在他身上吸血来养那几个野种,谭利民,这做人呢,得有点底线,讲点道理。就你这种混账东西,谁要是跟你走得近,那都会被人唾骂。我孩子他娘都不让我见你了,怕我跟你学坏。原先我借给你的十两银子你尽快还上,不然,我也把这借据卖给白东家。”

最后一句话,是债主去谭二面前要债无果后,谭二给出的建议。

谭二直言,谭利民卖不掉家里的铺子和宅子,如今欠了一堆的债。那些债会把他拖死。如果债主们不赶紧想法子捞点回来,以后会血本无归。

谭利民被吓着了。

五爷他们下手有多重,谭利民可都看在眼里。

“你不能这么对我。”

债主摆摆手:“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给你五日,如果五日之后你还不上债……”

谭利民拔腿就跑,他不愿意再听下去。

债主可不管他听没听见,五日之期一到,立刻就将借据拿到白东家那里换了一半的银子回来。

就在当天,谭利民也被关到了郊外的小院子里。

原本兄妹几人这几天都有大夫来治伤,只是因为谭利民手头越来越紧张,不舍得用什么好药。因此,兄妹两人的伤口没有什么好转,但因为大夫每天都来,也并没有恶化。

谭利民不愿意在这里等死。

他很不甘心,当日夜里,他没有睡觉,而是试图往外逃。

外城的院子,院墙都不高,谭利民想的是爬墙跳出去。奈何他不光腿上有伤,身上其他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爬墙时被守门的人发现,当场将其拽了回来。

谭利民想要求饶,但那个抓他的人似乎喝多了酒,下手特别重,不管他如何喊叫,只顾着对他拳打脚踢。

一开始,谭利民还在求饶,后来就只能惨叫,再后来,他吐了几口血,肚子很是疼痛,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两个打手对视一眼,这才退开了去。

谭利民趴在地上哼哼,希望两人能找个大夫来救他,但是没有,无论他如何拼了命的挣扎,两个打手似乎没有发现他身受重伤,反而又坐回去吃吃喝喝。

天越来越冷,谭利民身上也越来越冷。后来就没了知觉,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原本守着谭家食铺,他有妻有子,衣食无忧……可如今呢,他躺在这个小院子里只剩下了一口气。

如果他出了事,没有大夫治伤的魏启民多半也活不了多久。刚想到此处 ,就像那两个喝酒的人忽然起身冲进了魏启民的屋子。

谭利民一惊,想要出声提醒儿子,但他痛到了极致,已然哑了声。

五中很快传来有人被拳打脚踢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痛呼,然后是惨叫,后来惨叫声越来越大,然后是越来越小。

谭利民晕了过去。

魏启民受了那么重的伤,哪里还经得起这两人揍?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意气风发的魏启民站在前面朝他招手。

*

谭利民死了。

魏启民也死了。

一个院子里一个晚上出了两条人命,事情被闹上了公堂。

说起来,还是凶手主动投案。

原来是两个守夜的打手喝多了酒 ,一不小心下手重了点,但他们动手的原因是父子两人试图逃跑。

关于白东家的所作所为,衙门也有所耳闻,往日没有人告上公堂,大人也当不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嘛,白府在城里多年了,枝枝蔓蔓亲戚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大人可以动了他,但就怕动了他之后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白东家被传唤到了公堂上,他很生气。

因为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吩咐的,他从来也没有让底下的人弄出人命来。

五爷也冤枉得很。

其实那两个打手早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替父子二人偿命,或者说,他们在准备动手时就已经赚到了自己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银子。

两人认罪,并且表明他们的所作所为和上头的管事与主子无关。

因为两人是喝醉了酒,且因为父子两人逃跑在先,而他们动手后又主动投案。大人从轻发落,没有盼他们偿命,而是将他们发配了边关做苦役。

两人认罪认罚,当日就被押送着上了路。

这件事情在城里闹得不算大,顾秋实得到消息后细查了查,发现那两个打手的家里没什么变化,似乎没有发过横财。

但是,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多方探查之下,果然得知,魏二爷身边的管事,私底下见过这两位打手。

也就是说,谭利民父子俩的死,根本就是魏二爷安排的。

顾秋实不打算多管闲事,但也不想让魏二爷好过。于是,他细查了蒋氏之死,将魏二爷告上了公堂。

当初谭二挨打,魏府的所有主子都认为是他带坏了魏启民。

要说他们不知道真相,那绝对是假话。不过是不舍得对魏启民太过苛刻,拿谭二这个下人出气罢了。

魏二爷直到被押在公堂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如今的这位父母官是朝廷派过来过渡……说白了就是之前立过功,只是年纪太轻,不适合升得太快,到这城里是为了熬资历,熬上几年,回去后就能升官。

当地的大户最喜欢这种官员,在知道官员的来历之后,大家相安无事。反正互相尊着敬着,谁也别欺负谁。

大人确实不愿意多管闲事,但人命关天,且人证物证都在,大人再不管,这就不合适了。

顾秋实自己也做过官员,想要给一个人定罪,需要些什么人证物证他最清楚。

所以,当魏二爷跪在公堂上时,根本不用他亲口认罪,凭那些人证物证就能定下他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