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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不想当着赵梅云的面说这些,于是出门找到了周知。

“是有药,这药是我从城里带回来的,很贵!但说实话,这样吃下去,多半没有太大用处。只看你怎么选。 ”

也就是说,吃了药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周知看了一眼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咬牙道:“药怎么卖?”

“十两银子一颗。”大夫叹息,“确实是天价,但不是我赚了你多少银子,这东西是我买来压箱底的,总共才两颗,不是我要卖你这么贵,而是我买来就是这么贵。如果我骗你,那我就是狗。”

大夫说得诚恳,周知面色复杂:“廖姨,我手头的银子只够买一颗。爹那边,你看着办。”

廖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为了救你媳妇,不管你爹?你拿不出银子,咱们可以先赊账呀,你问我拿钱,我上哪儿去拿?我又不是神仙,变不出银子来。”

周知回房,很快拿了取了一大把碎银子和两串铜板出来:“这里差不多是十两。”

大夫也爽快,从箱子底取出了一个精巧的药瓶,里面就装了两粒药,每粒只有黄豆大小,呈黑色,在烛火的映照下还泛着微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周父没有昏迷,这会儿只顾着吐。大夫来了后,他一直都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大夫的话也全部听入了耳中,儿子的话也没漏听……险些没把他给气死。

“药!我买!”

话还没说完,又呕了一下。

大夫强调:“这是我垫上家资买来的药丸,不是我不信你,你先给银子我再给你。”

到镇上其他富裕的人家,大夫可能会先给药丸,但周家……这是镇上出了名的无赖,他可不敢赌。

虽然这药他能赚一半,卖掉一颗就算回了本。但人情不该做到周家头上,给他们……那还不如拿去喂狗。狗得了好还会摇尾巴,轮到周家人,不讹人就不错了。

周父吃了药,面色渐渐回转,也不再吐,后来还睡着了。是睡着,不是昏迷不醒,旁人喊他,他会答应。

而赵梅云那边没这么乐观,吃了药后,她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想要说话,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后来再次昏迷。

大夫把丑话说在了前头,面对这般情形,他直言自己没办法。反正也拿到了药钱,他配了两副解毒的药后就回家了。

说实话,一开始他听到人命关天,来不及多想,在赶去周家的路上时就有点后悔。生怕自己被这家人给赖上,中毒这事,原本就不好治,万一被讹诈,他也只能吃哑巴亏。

*

顾秋实最近无所事事,他再也没有回顾家,闲得都有点无聊。好在周家那边进展很快,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他只是轻轻一推,一家子就大吵特吵。

尤其是廖盼盼,上辈子嫁给他之后,向来温柔贤惠,从不大声说话,对谁都未语先笑。旁人都说他娶了个很好的妻子,除了家世差点,再无其他太大的缺点。

这日,听说隔壁镇上有唱杂耍的班子过来,顾秋实没什么兴致。不过,顾父很想要和儿子重归于好,倒也不是说要多亲密,只是希望儿子不要对他有那么深的怨言。

他盛情相邀,好话说尽,并且保证此次行程就只有父子二人同行。

顾秋实答应了。

原本顾父找了马车,顾秋实拒绝,请他上了自己的马车。

镇上除了他们之外,也有不少人赶往隔壁山水镇。

山水镇比顾家所在的镇子要繁华许多,离城里也更近,还有好多城里的富商在此买了地修建庄子,因此,此处有几条街看起来和府城也相差不大。

杂耍班子摆在镇子外一片空旷的地上,票价一人一两。

说实话,这个价钱不便宜,但是他们难得来一趟,又说有大虫和番邦美人戏蛇,让人一听就很想去瞧瞧,还有种错过了,这次这辈子都再也不能开眼界的感觉。

所以,好些人甚至是借钱去看。

顾父觉得这个价钱有些咬手,但儿子难得跟自己来一趟,他还是决定出钱进去看。

顾秋实先付了钱,并且,买的是三两一人的贵人席。这个位置在最前面最中间,绝对不会被旁人遮挡。

以为付银子足够大方,立刻就有个小伙计亲自领着他往里走,言语特别客气。顾父银子没掏出去,有些尴尬,跟着儿子也算享受了一回。

到了地方,才发现此处是一张小桌,桌上甚至还有茶水和点心。虽然不是什么好茶,点心也不稀奇,但这是满场中为数不多的小圆桌。

顾父侧头看儿子,越看越陌生。

“秋实,你这些年在京城真的过得好吗?”

“挺好的。”顾秋实扭头看他,“我说真的,如果你愿意让秋天跟我一起走,我会好好照顾他。”

顾父哑然,他当然希望大儿子拉拔一下小儿子,但……他没有这个脸呀。尤其赵氏干的那些事,原先他以为孩子只要吃饱穿暖,受点委屈不要紧。

可儿子受的委屈不是他以为的一点儿,赵氏那个女人并不如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么温柔,不光有小心思,甚至还心肠恶毒。

她居然伙同廖盼盼算计儿子,就为了把怀有周知孩子的廖盼盼塞给儿子做妻子。

这太狠了。

杂耍班子用了心,确实挺好看,番邦美人更是让在场的男人都开了眼,个个身形窈窕,肌肤白皙,轻薄的衣衫将露未露。大虫也装在铁笼子里被抬上来,要七八个人才能抬得动。

顾父很不好意思,顾秋实则是对这些无感,他没有特别喜欢,还觉得有点无聊。忽然,他目光被台子后面一个笼子吸引。

他早就发现台子的帘幕后面摆着几个装人的笼子,里面无论男女都长相不错。

但是,那里面有个熟人。

他一开始看见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玉宜怎么会在这里?

顾秋实快步上台,就要往后闯,他平时不是这么冒失的人,但这会儿他是真的忍不住。

果不其然,刚走两步,就被冲出来的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拦住。

顾秋实无意闹事,看向二人,伸手一指那个笼子。

“我要见你们东家,或者管事的也行。”

壮汉了然。

他们拖着整个班子到处转悠,偶尔也会遇上财大气粗的客人试图买下他们班子里的人。

说到底,他们这也是在做生意。只要价钱给足,没什么是不能商量的事。

“客人请跟我们来。”

顾秋实跟着二人从另一边进了后面,和台子上的干净整洁井然有序不同,后面到处都乱糟糟的。好些人在准备东西,也有人将不用的东西收起来。除了那几个正在上妆的,竟找不出几个坐着的人。悠闲歇着的,一个都没有。

即便是东家,也在扯着嗓子各种喊叫,其中一个壮汉上前低声说了几句,东家扭头看了顾秋实一眼。

“行,还请这位公子等一等。”

顾秋实则走到了笼子边,刚才还隔着老远,他就感觉到笼子里的女子在盯着这边。

“你认识我吗?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笼子里的女子张了张口,眼神急切,还急出了眼泪。

顾秋实看她说不了话,像哑巴似的,扭头去找东家。

刚好东家安排完了,赶过来就看见他的动作,不等询问,率先问:“公子和这位姑娘是旧相识吗?”

顾秋实颔首:“我要怎样才能带走她?”

闻言,东家一脸为难:“这……她是京城人士,被人亲自交到我手里,嘱咐我要将他带到偏僻的地方卖给那些人做媳妇,要保证她一辈子都再也不会回京。我观公子气度,多半来自繁华地界,不知公子以后是否会到京城?”

顾秋实直言:“你们到处转,多半不会回京,那京城里的人权势再大,也管不到这么远啊。”

东家叹气:“我这走南闯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京了。其实,我不爱干这缺德的事,你看我这手底下的人,虽然辛苦,但也能吃饱饭。我这也是给他们找了一条生路,这位姑娘是别人送上门的,我不收都不行。公子,如果你要回京的话,这人我不能交给你。”

“我是打算在附近的镇上常住。”顾秋实掏出一张银票,直接塞到他的手中。

“不让你吃亏就是。”

看到百两银票,东家眼睛都亮了。

别看他们这银子收得高,但一场办下来要近百人参与,光是这些人的工钱和吃食就不是小数目。

这张银票,不要白不要啊。

反正这位公子也说了,他要在这镇上常住,说起来这地方也足够偏僻了,至于以后……那谁知道呢?

于是,回去的路上,顾父就看见儿子身边多了一位姑娘。顾秋实没有带剩下的那些人走,正如班主所言,这些人跟着他,辛苦归辛苦,好歹有一碗饭吃。

而事实上,杂耍班子的活计并不繁重,就是摆台子的时候会忙一些。

顾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秋实,这姑娘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