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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严实愈发心虚。

“没!”

柳纭娘有注意到,周六娘眼中闪过了淡淡的疑惑,她又看了一眼路旁的空碗,道:“别强撑着,若是难受就歇一会。大不了咱们请个短工来干,别累出病来才好。”

妻子这般体贴,严实愈发觉得心虚,瞅了母亲一眼,又不敢出声责备。

周六娘就坐在路旁等啊等,半个时辰过去,母子俩还在挥锄如雨,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皱了皱眉,道:“彩云还在婶子家里,我得去把她接回来。娘,要是累了就早点回家,别硬扛着。”

柳纭娘就没接话。

见状,周六娘又说了一遍。

严实眼见母亲还不回答,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忍不住推了推:“娘。”

柳纭娘淡淡看他一眼。

严实缩了缩脖子,他觉得今日的母亲太奇怪了。以前偶尔不高兴,也没这么大的脾气啊。

倒饭菜是个什么毛病?

想到这儿,他直起了脊梁,想要辩论几句。却听见母亲轻嗯了一声:“你先回吧,看好孩子。彩云正是皮的时候,别老放别人家里。”

周六娘笑了笑:“好!”

等人走了,严实实在忍不住:“娘,以前您还教我粒粒皆辛苦,好好的饭菜你倒了做甚?”

柳纭娘再次道:“里边有药,不能吃。”

严实眉头简直打成了结:“那你为何不问六娘?”

柳纭娘瞪他一眼:“你傻不傻?人家下了药,会告诉你吗?”

“她为何要下药?”严实有些恼了:“娘,你倒饭菜就是不对。”

“糟蹋粮食的不是我,是她才对。”柳纭娘收了锄头,走道路旁开始抖落脚上的泥:“不干了,回家。”

回去的路上,母子俩都挺沉默。

严家所在的镇唤高山镇,周围有几个小村,因为离县城就二十多里路,因此,小镇并不繁华。有好些人真要买东西的话,也会结伴去城里。

不过,镇子虽小,却该有的都有。

柳纭娘回到家里,进门就看到了屋檐下的母女俩,彩云才四岁,脸上带着婴儿肥,肌肤白皙。稀疏的头发,用红头绳绑了,身上衣裳干干净净,看起来格外可爱。蹦蹦跳跳跑过来:“奶,你吃不吃果子?”她笑呵呵道:“娘给我摘了果子,说等你们回来就给我吃。”

和孩子的欢喜不同,周六娘神情几变,反应过来后,急忙迎上前接过二人手里的锄头,她脑中慌乱,下意识问:“娘,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你不是说,累了就早点回吗?”柳纭娘反问。丢下一句话,不理会周六娘变幻的脸色,直接去了院子里的水井边洗手。

严实已经能确定,母亲不知道为何生了妻子的气。他有些茫然,这些天他一直陪着母亲早出晚归,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现如今院子里的情形,他感觉自己离开了好久,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似的。

“六娘,娘为何生气了?”

周六娘心虚不已,随口道:“你们俩一起干活,我上哪知道去?”想到婆婆明显不想搭理自己。她若有所思:“你们干活有没有碰到别人?是不是别人跟娘说了什么?”

“没有啊!”严实想不通。

周六娘仔细观察他神情,见他没有说谎,心里愈发慌乱。

“我去做饭。”

语罢,匆匆去了厨房。

严实觉得,妻子好像也不太对,离晚上还早,做什么饭?

柳纭娘进了屋中,没费多少心思,就在一个柜子里翻到了几个血红的果子,她冷笑一声,走到院子里喊:“六娘,你出来。”

周六娘脚下匆匆:“娘,何事?”

“这种果子有毒你不知道吗?家里本来就有孩子,你怎么还往家拿?”柳纭娘一叠声的质问。

周六娘勉强扯出一抹笑:“我见果子好看,还有一股香味。便想拿回来摆在屋中,不是拿来吃的。我放在柜子里,彩云也拿不到,绝对不会有事。”

此时灶中火光熊熊,柳纭娘将那几枚果子直接丢进去烧了:“以后这种有毒的东西,别往家里拿。”

周六娘急忙答应下来。

一整个午后,院子里气氛沉重。严实埋头修锄头,偶尔抬头看看婆媳俩。

到了傍晚,周六娘送上了饭菜。

柳纭娘提前把彩云送去了隔壁,一家三口坐在桌前,柳纭娘端着碗,问:“六娘,你到我家十二年了,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自认从未亏待过你,你可别辜负了我的这番情谊。”

周六娘睫毛微颤:“娘,您说到哪儿去了?”她鼓起勇气抬头,一脸好奇:“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儿媳的不是?”

“没,就是有感而发。”柳纭娘闻了闻,这一回桌上的饭菜无恙,不过,却没有一盘肉菜,应该是中午炒完了。

严实想要开口说几句,却发现母亲已经埋头吃饭。干了一天的活,早已饥肠辘辘。他都如此,母亲只会更难受。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饭后,柳纭娘随口道:“阿实,今晚上你去粮食那屋睡着,我怕有贼。”

严实讶然,这也没反驳。

边上的周六娘动作一顿,心里愈发不安。

*

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下起了雨。

柳纭娘睡了个懒觉,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琢磨开了。

上辈子的苗青鸟不知道今日的天气,因为他们母子俩在昨天那顿饭后,就先后没了性命。

临死之前,母子俩在地里上吐下泻。明显是中了毒。

而他们母子唯一吃的东西,就是儿媳送来的饭菜。她想不通,自己当作女儿一般养大的儿媳,为何要害他们。

一片雨声里,柳纭娘听到隔壁的门打开,听到周六娘打开院子门出去。

等到饭菜上桌,柳纭娘才从屋中起来,严实裤脚已经湿了一些,应该是出过门。看到母亲出来,他拉开了椅子,闷闷喊了一声娘,就再也不肯开口。

很明显,他有些生母亲的气了。

柳纭娘倒也不怪他,这两日她的做法就像是那脾气古怪的长辈,好像晚辈怎么做都不对,他们夫妻感情不错,他怜惜媳妇,这样的态度也挺正常。

庄户人家,下雨就干不了活。柳纭娘吃过早饭后,带着彩云出门闲逛。

周六娘心里不安,追了出来:“娘,你要去哪儿?”

柳纭娘没有回答。

她将孩子放在了隔壁邻居家里,又买了些点心送过去,托他们帮忙看着。自己则去了对面的茶楼之中。

茶楼不大,就几张简陋的桌子。等了没多久,周六娘就出了门。她带着斗笠,穿着蓑衣,急匆匆往右边去了。

柳纭娘想了想,也起身跟了上去。

镇子不大,没多久周六娘就到了地方。推开了某一家院子的门,挤了进去。

此时的雨不大,压根用不上斗笠蓑衣。周六娘如此,更像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身形和容貌。

柳纭娘没有上前,因为苗青鸟的记忆中,知道那户人家是谁。

谁家都有些不省心的亲戚,严家也一样。周六娘进去的那家,正是严父的妻弟。

和严家人丁单薄比起来,孙家的子孙就太过繁茂了,严母足有四个弟弟,全部娶妻生子,最少都是三个孩子,那小小的院子里,挤了二十多口人。

他们家运气挺好,当年镇上闹疫症时,全家跑去城里打短工,刚好避开了去。算是镇上少有的没有在疫症中失亲人的人家。

无论是谁家,只要吃饭的嘴多,必定是要受穷的。孙家也一样。

当年他们有了严家这么姻亲之后,没少上门借银。严父对着几个妻弟挺宽容,但也不是任由他们予取予求的傻子,见他们不还债后,再也不肯借银。后来收留了周六娘,他们也没少闹妖蛾子。

与其养别人家的女儿,为何不养自己家的?

要不是严家人硬气,早已被他们塞了好多孩子过来。

难道孙家已经丧心病狂到要杀了母子俩侵吞田地吗?周六娘又为何要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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