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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是东滨的?哨兵吗?”她?问道。

“是,我是东滨哨长沈飞。”虽然看?过照片,沈飞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你……您是?”

“特研所林苑。”林苑出示自己?的?工作牌,“飞艇在半路出了点事。我是搭车来的?。”

她?的?语气很平淡,既不?显得拘谨,也没有?什么热情。

但?沈飞非常高兴,得了宝贝似地,兴奋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他殷勤地接过林苑的?背包,递给身后那群探头探脑的?那些家伙,亲手给林苑拉开车门。

“听说了,听说了。你们陷入了污染区。”沈飞热络地说,“可真是不?容易。我这心一直悬着,生怕你就不?来了。”

前年来过的?那位向导,随身带了七八个老大的?箱子,车子的?后斗都差点塞不?下,所以沈飞这次特意拉了好几个兄弟来帮忙抗东西。

谁知道这次来的?这位风格不?同,只带了一个背包。

哨兵们全上了吉普车的?车斗。沈飞亲自开车,请林苑坐在副座。

这辆吉普是哨岗内唯一的?一辆机动?车。年代久远,修修补补,虽然性能还?凑合,但?内饰就实?在是不?怎么样。虽然来之前,沈飞组织人手认认真真地擦洗打扫过,还?是显得有?些破旧。

从码头到?哨岗还?有?好长一段颠簸的?泥土路。

为了给新来的?向导留个好点的?印象,沈飞来之前,把家里女儿唯一的?布娃娃给拆了,让妻子连夜用里面的?羽绒缝了个软软的?天鹅绒垫子。专门摆在给林苑坐的?位置上。

林苑坐上那个垫子,驾驶位上的?沈飞忍不?住悄悄打量。

年轻的?向导坐上车,随便?调了一下椅垫,让自己?歪舒服了,就不?再动?弹。也不?说话,摆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手腕支着下颚,歪头看?窗外一路后退的?泥地,一幅百无聊赖的?模样。

是个性格冷清的?人啊。

沈飞就开始觉得有?些紧张。

他知道现在后车斗上那七八个或坐或站的?家伙,肯定都竖着耳朵听车厢里的?动?静,就等着他说话呢。

那些哨兵们的?听力?,可是比谁都好。

“这一路,又是飞艇又是车的?,挺累的?吧?”沈飞终于鼓起勇气,却先说了一句废话。

向导没有?回答,只是把看?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来,转到?他的?身上,一脸不?想搭话的?冷淡模样。

沈飞的?话就接不?下去了,但?他又不?得不?继续说。

只能强忍着尴尬往下说,

“本来呢,肯定要让你休息个两天,调整调整状态。才好意思和你开口。”沈飞笑得有?点僵,他已经好久没有?低声求过别人,很有?些不?习惯。

“只是前些日子,”他干巴巴地说,“你或许也知道的?,附近的?五号污染区突然扩散。我们有?个哨兵陷在了里面了。”

“等大家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些畸变的?怪物折磨了好几天。精神几乎崩溃了。”

林苑插了一句,“你是想让我给他做精神疏导?”

“对,对,就是这个事。”沈飞眼睛亮了,恳切地请求,“希望你能帮这个忙,那个哨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就要撑不?住了。我们给他打了好几支向导素,一点效用都没有?。”

“可是,我精神梳理的?水平不?高,不?一定帮得崩溃边缘的?哨兵。”林苑平静地回答。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精神梳理是一个精细活。在帝都,在梳理室接受她?精神疏导的?哨兵们,无一不?露出一脸痛苦的?模样,之后也很少有?人敢再来找她?。想来她?在这一方面,是不?太合格的?。

只是这句话配上她?面无表情的?脸,就显得有?些过于冷漠。

待在车后斗的?大虎呼啦一下站起身来,被身边的?七八只手拉住,用力?按回座椅上去了。

短发的?女哨兵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让他冲动?误事。

虽然每个人的?表情,都和他一样愤怒又悲伤。

车厢里开着车的?沈飞心中一阵焦躁,他不?知道该从哪里给林苑解释起,话说得急促起来。

“他是为了救人才把自己?搭进去的?。污染区边缘开始扩散的?时候,以他的?脚程,完全来得及跑出来。”

“只是那里刚好有?个临时的?村子,有?老人,还?有?很多孩子。”

“孩子们出来了,他却没跑成。他明明是整个哨岗里,速度最快的?哨兵。”

“我是亲眼看?着的?,眼睁睁看?着他被那种东西抓住脚踝,一路拖进那团黑雾里去。”

“等我们好不?容易把他救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他连话都说不?会说了……”

沈飞知道自己?太激动?了,话说得语无伦次的?。

他张了张嘴,生生把胸口沸腾的?情绪咽了下去。勉强自己?挤出一个难堪的?笑,

“瞧我,一下说急了。我们先回去,先回去再说好了。”

这样不?好,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向导的?情绪必须稳定,精神疏导是不?能强迫的?。如果她?不?愿意,事情就办不?成。

等到?了地方,先安顿好人,再慢慢求她?,总有?办法的?。

别把事情搞砸了。

怕就怕,小雷他,等不?了。

雷歇尔是他手底下最好的?兵。15岁就进了军营,自己?一路看?着他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人人信赖的?副队长。

又眼睁睁看?着他变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却束手无策。

明明白塔中有?大批可以治愈哨兵的?向导。但?他们却从不?肯轻易到?哨岗来。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位。一定不?能搞砸了。

从小生长在白塔中,无忧无虑的?向导,又怎么会知道哨岗中士兵们的?艰难,怎么可能体会到?他此刻心中油煎似的?急和痛。

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沈飞对自己?说,从前,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住在那个被白塔庇护的?城市里,生活在那片歌舞升平的?梦境中。那时的?他也是一样,从来不?曾想过世界上还?有?许人过得这样艰辛,在这样贫瘠的?地方过着刀口舔血,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每一天,想得都是些什么呢?

想着蛋糕上有?奶油还?是水果,想着舞会上有?没有?一件体面的?衣服。

想必这位出身白塔,还?这么年轻的?女向导,也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吧。

不?能责怪她?,毕竟人在没有?亲眼见?到?,亲身体会过之前,是不?可能设身处地理解他人之痛的?。

车停下了,哨岗的?大门就在眼前。

沈飞发觉自己?的?眼眶有?点湿,他收敛自己?的?情绪,下车替林苑拉开车门,对林苑露出微笑,“走,我领你去住的?地方看?看?,你可以休息一下,看?看?还?有?没缺点什么。”

“不?是先去看?那位哨兵吗?”林苑奇怪的?说。

沈飞愣住。

“我以为你很急。”林苑比了个带路的?手势,“既然情况紧急,又没有?别的?向导,只好我来试试。”

【这人真奇怪】

【明明都快急哭了,还?说什么休息】

【就是,搞不?懂,人类最难懂了。】

【大鱼跑了,没鱼可摸,真无聊。】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