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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中,众人望着龙椅上少年帝王,看着笑容和煦、面如美玉,似乎是个好相处的人,金色龙袍披身,五爪金龙环绕,彰显着威严和尊贵,少年人仿若站在云端,俯瞰这下方的芸芸众生。

右都御史汤政知晓陛下不好商量,但是这事他还是要硬着头皮说,“陛下,褚青霞册封县子的事情兹事体大,此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可是朕圣旨已经下了。”霍瑾瑜眉眼微垂,带着一丝失落,“众卿难道要朕失信于民。”

众人:……

右都御史殷切道:“陛下,此事还有挽回,不如顺势册封褚青霞为县主,也可以将其提一级,册封郡主,就当是给她的补偿,朝野也能理解。”

庄御史等人纷纷点头。

这想法也好,大家都满意。

“不行。”霍瑾瑜顿时面色肃然,“众卿若是不满意,这样吧,朕有意将爵位撤掉两档,以后只册封公、侯、伯,既然你们觉得褚青霞当个县子吃亏了,咱们……”

“陛下!”右都御史连忙出声阻拦,就怕陛下和他们置气,随口就给了褚青霞一个“伯”。

霍瑾瑜见状,也配合地合上了嘴,含笑道:“一个小小的县子,众卿太过在意了,此事已成定局,众卿与其为难一个小女子,不如咱们说说户部的事情。”

户部的帐查了大半年,原户部尚书遭人暗算中风瘫痪,成了大半个废人,而且其次子在监牢上吊自杀也是一个谜。

众人见陛下强硬转移话题,有心想拉回来,但是霍瑾瑜压根不配合。

霍瑾瑜:“宋师兄,户部查账的事情有你主导,现下应该给朕一个结果吧。”

宋致听到霍瑾瑜点名,心中叹气,举着笏板出列,面色严肃,“启禀陛下,关于户部的帐,微臣已经看了七成,目前有两三成的帐无法验证……”

查账这事,越是体量大,越是不好察,就是青天大老爷来了,也分不清,只会弄出更多的糊涂账,而霍瑾瑜主要是想让宋致在户部推行新式记账法,此次查账,就是对过往旧账的一个总结较大,以后再查账,也是以这次为基准。

对于朝堂的一些猫腻,其实大家都清楚,尤其前些年,老霍头建造紫禁城,这么一个大项目能插手的地方可太多了,从岭南运来的价值几十万的梁木,中途遭遇风浪,损失几条船,这些也没办法追究,毕竟梁木是从海里运的,被海浪一冲击,别说梁木,就是船都保不住,紫禁城的劳役每天数千两的伙食开销,一文钱一个包子的物价下,五万劳役就是吃撑了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可是这些都有完整的交易记帐,这又要怎么查,这还是在长公主、毅王一起盯着的情况下。

霍瑾瑜也清楚,查账这事是查不通透的,就是现代那些大银行也是一大堆找不清缘由的烂账、坏账。

接着大理寺卿汇报了关于原户部尚书耿书墨的案子。

首先经过调查,耿书墨的次子确实是自杀,动机是为了给耿书墨脱罪。

耿书墨的汞毒则是被他的一名贴身书童下的,对方和耿书墨关系密切,将朱砂下在了送与耿书墨的日常饭食中,在得知耿书墨次子上吊自尽后,就逃出了京城。

经过府中下人的爆料,此书童平时和次子关系也不错,有人数次看到两人夜游府中花园,举止亲密。

众臣愕然,没想到耿书墨此案还能听到这般劲爆的消息。

至于书童,根据追踪,他则是逃去了江南,大理寺卿已经下了追捕令。

霍瑾瑜听完汇报,说来说去,现下大理寺卿连“情杀”和“仇杀”都不能确定。

不管如何,耿书墨的失职和贪腐是逃不了,他虽然是毒杀案的受害者,但是也洗清不了自己。

而且他也算主犯,此次户部贪腐牵涉的不止户部,其他五部都有,工部这边尤其说不清,许多大项目,没有工部一些人勾结,还做不到这个份上,涉及案件价值差不多有八百万两银子,要知道去年的朝廷税收也才两千万两银子左右。

耿书墨等人应该庆幸老霍头已经驾崩了,否则以他的脾气,六部肯定要进行一次大清洗,京城菜市场的下水道该都溺满了血水。

虽然案件还没有查完,不过一些人等可以先收拾了。

原户部尚书耿尚书墨斩监候,户部的官吏算是收拾了一半,其他五部人员也斩了三个侍郎,工部尚书革职查办……林林总总下来,将近千名官员,等到大理寺那边结案后,肯定还要再处置一波。

这是霍瑾瑜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处置这么多的官员,许多官员是她亲自下的斩杀令。

少年帝王的声音低沉、清润,并没有尖锐、诡异的音色,可是在殿内众臣耳朵里,却似在耳边催命的酆都阎王,漫不经心地在生死簿上勾勾画画,一些抗压能力弱的臣子脸色苍白,身子簌簌发抖,努力缩着头,将下巴贴在胸腔,生怕高位上的帝王注意到他。

金銮殿中,此刻静的十分慑人,靠近门口的大臣总感觉角落里的火盆是不是早就熄灭了,怎么总感觉有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渗入身体,冻的他手脚发麻。

霍瑾瑜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冰冷地吐出她的命令,微微侧着身子,不动声色地遮着颤抖蜷缩的手指,努力控制面上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下着诏令。

殿中静的针落可闻,可是她的脑中却轰隆隆响,听不见其他声音,她下了斩杀令的每个人名都化成一声尖叫冲击她的耳膜。

她不应该怕的……她是皇帝……之前与鞑靼打仗,伤亡的将士达到万人,不比这些人凄惨吗?

这些都是朝廷虫豸……他们死有余辜,若是不下重拳,无法遏制贪污之风。

站在队伍最末的徐於菟察觉少年帝王语音中的干涩,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远远望去,帝王独坐龙椅上,巍然不动,略微瘦弱的身躯被龙椅包围。

徐於菟看着挡着自己视线的同僚,鸢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烦躁,默默下了决定,他一定站在最前面,做陛下最信赖的臣子。

……

朝会结束后,众臣散去,徐於菟、谢少虞等人转身离开之际,看到龙椅上的少年帝王并没有动作。

霍瑾瑜看着群臣相继离开,目光远眺,想要看到宫城外面的世界,可惜她连前面的太和门都瞅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韩植听到霍瑾瑜出声,“韩植,朕杀了多少人?”

“……陛下,此事乃是那些官员们罪有应得,和您无关。”韩植终于明白陛下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对于朝中重臣来说,比起先帝,您可是仁慈许多,那些官员可不敢说您什么。”韩植心疼地看着她,“您这是为民除害,再说得到斩刑的也就十二人,大多是流放和充军。”

先帝时期,每一次都是重典治贪,至少要杀上百人,多时甚至上千人都有,陛下比先帝,也就只算上小大小闹,那群官员应该安心才对。

霍瑾瑜听得眼皮直跳:……

她并不想和老霍头比这个。

不过,经过韩植这样一安慰,她心情确实好些。

想着她因为此事难受不已,也不能放过其他人,当即下了口谕,表示她想念先皇了,让朝臣们都做诗怀念一下先皇。

朝臣们:……

难道陛下觉得大家的惊吓还不够大吗?

或者利用先皇敲打他们!

……

和户部的事情相比,褚青霞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

麒麟研究院中,褚青霞和司利言一同接了旨。

麒麟院的众人没想到两人居然一同封了县子。

……

“是不是弄错了?怎么都是县子?”

“怎么?难道你觉得褚道长不配?”

“哎呀,不是,褚道长虽然是方外人,也是女子,从古至今,你听说那个女子封了爵位?”

“这……难道真是弄错了?”

“弄错什么,说明褚道长够强,让陛下开了先例。”

“啧……谁知道是怎么开先例的……”

……

对于耳边的议论声,褚青霞充耳不闻,而是美滋滋地看着手中的圣旨。

“恭喜褚道长了!”司利言审视着褚青霞。

自从褚青霞跟着陛下从塞外回来后,就脱下了她那身道袍,时而穿男装,时而穿女装,总让人怀疑她与陛下在是边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现下此人和他一样,被封了“县子”,更让他怀疑了。

“同喜!同喜!”褚青霞拱了拱手。

除了这份旨意,还有对麒麟研究院的人员编制的修改通知,褚青霞和司利言现下算是麒麟研究院唯二的主任,领八品俸禄。

褚青霞看向一旁的司利言,“司主任。”

“褚……主任。”司利言冲她拱了拱手,笑容带着一丝勉强。

没想到陛下对他与褚青霞真是做到了一视同仁。

虽说褚青霞比他的本事强一些,可是他却不怎么开心。

现下大家都成了“县子”,又都是“主任”,就看看日后谁会是麒麟院的院长了。

……

褚青霞成了县子的事情,在民间还是闹出了一些波澜,一开始民间以为是“县主”,没觉得有啥稀奇,毕竟话本里,别说“县主”,就是“公主”都经常有,这才一个县主,怎么那群大臣斤斤计较这么久。

后来听说是“县子”后,也惊奇了,褚青霞这一下又出名了,平时出去时,不少人和她打招呼,问她相当“县子”还是“县主”,褚青霞自然回答“县子”,陛下可是提前许诺了她“青鹤侯”,她要努力干。

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褚青霞拿到这个“县子”是胡闹,男是男,女是女,明明有更好的“县主”、“郡主”可封,干嘛要给她县子,这不是抢男人的东西吗?

作为名望极高的谢公和曾太傅这段时间同样不得闲,尤其是曾太傅,许多人想让他去劝劝皇帝。

曾太傅装聋作哑,谢公则是沉迷钓鱼,顺便给曾太傅递了帖子,邀请他一起。

曾太傅看着手中的帖子,还是上次的小河边。

现下还是二月,谢言就不怕再次染了风寒,被陛下训斥。

曾太傅纠结了一番后,还是去了,不过这次他穿的厚实,还带了姜茶,看看谢言搞什么鬼。

再次来到小河边,河岸边已经多了一栋农家小院,三间矮瓦房、篱笆院,东边种着的桃树、梅树,满树的梅花现在已经败落,旁边的桃树在寒风中钻出小小的花骨朵。

谢言让人在小河边弄了一个小亭子,此时亭子的一角放着火盆,炭炉上的铜壶咕噜噜冒着白眼,远远一看,仿佛一条白稠缠在亭子的一角。

亭子的栏杆上放着两根钓竿,钓线稳稳地垂在水面上,随风微微歪斜。

曾太傅勾头看了看,没看到角落里的木桶有鱼。

“你倒是会享受。”曾太傅缓步走进亭子,坐到了谢言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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