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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那次摩天轮,亲眼目睹鹿见春名生命垂危、将要彻底失去他的时候,萩原研二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了——是喜欢的。

不是单纯的友谊。

他喜欢鹿见春名。

正因如此,才会因为鹿见春名的反应而紧张——只是一不小心之下轻轻擦过的吻而已,他会生气吗?不会讨厌吧?

“嗯、嗯。”鹿见春名含含糊糊地低声回答,“你都说了只是,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嘛……没什么好在意的。”

只是碰了一下而已、不要在意。这分明是萩原研二用来宽慰他的话,鹿见春名却不太喜欢。

即使到现在,他也依然因为刚刚那个不正确的时机下的亲吻而紧张失措,这是他人生里绝无仅有的体验,巨大的恐慌和随之而来的欣喜一同笼罩了他。

如果此时他的身体上连接着心电监测仪的电极的话,显示屏上心跳的曲线大概就如同过山车一样剧烈地起伏,好像马上就要跳出他的胸腔。

……即使想要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也做不到,因为鹿见春名真的很在意这件事,真的很在意刚刚的亲吻。

不是因为第一次、初吻之类的问题,让他在意的是kiss的对象——是他心中认定的特别的人,是他在乎的萩原研二。

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可以有超越友谊范围的行为的,这其中当然包括接吻。

这是只有恋人才能做的事情吧?即使……刚刚只是无心地轻轻擦了一下,比起一个吻,更像是落在唇上的风。

如果真的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萩原研二这样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随口开个玩笑就能将此事揭过了。

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吧?

可鹿见春名不想要这样。

怎么可以只有他因为这件事而无措、紧张又惊惶呢?

鹿见春名的想法很别扭——他从没觉得自己的情绪这样复杂矛盾过。

既不想要萩原研二因为这件事而和他生出距离感,又不希望萩原研二的反应真的就这么平淡……好像这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一样。

倒是给我反应再大一点啊!只是这样、只是这样平淡的反应的话……会让他觉得,萩原研二对他根本没有感觉的啊。

鹿见春名莫名其妙地有些不满,随之而来的又是情绪复杂的失落。

他在为萩原研二将这个吻定义为“友人之间不小心的触碰”而失落。

但如果只有他在意这件事的话,岂不是显得太奇怪了吗?

就好像……他对萩原研二有什么朋友之外的想法一样。

就好像,他的想法背叛了友谊一样。

他心中升起巨大的惊惶。

鹿见春名忍不住问:“研二不觉得讨厌吗?你……不介意?”

突兀地问出这句话之后,鹿见春名又觉得后悔。

他不知道该如何明说自己的心情,苦涩和焦躁交织,融合成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他的情绪完全被萩原研二掌握,这个人无意中的一举一动就能牵动他的心情起伏,让他上升又下落。

心口胀满了不知名的情绪,让他忐忑不安。

“小诗介意吗?”萩原研二却完全误会了鹿见春名的意思,他眨了眨眼睛,双手合掌抵在下巴前,发出黏黏糊糊的甜蜜语调,“那研二给小诗道歉好吗?”

鹿见春名咬紧了牙,他用舌尖抵了抵上颚,沉默几秒之后才勉强自己露出了微笑来,“没有哦,研二不用道歉……对了,你不是还没吃晚餐吗?这个是给你的。”

鹿见春名转移了话题,萩原研二顿了顿,顺从着他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转移了。

“是还没有吃饭,要饿死啦。”萩原研二微笑着点头,“小诗带了什么来?”

鹿见春名将手里的纸袋递给萩原研二。萩原研二打开纸袋看了一眼,“三明治?”

他抬起头,紫色的眼睛中亮晶晶的:“小诗亲手做的吗?”

三明治是放在半透明的便当盒里的,一看就不是从外面的店里买的成品。

“那倒不是。”鹿见春名回答,“是森川先生做的。”

“森川先生经常给你做东西吃吗?”萩原研二挑眉。

鹿见春名思考了一下:“嗯……频率还挺高的?森川他料理的水平很高。”

“原来是这样。”萩原研二了然地点点头,然后露出了垂头丧气的表情,“我还以为能吃到小诗亲手做的爱心便当呢。”

高大的青年警官露出这样表情来时很像难过的大狗狗,即使明知道这是故意伪装出来的,鹿见春名还是心甘情愿地上当了。

他迟疑着回答:“那……下次我亲手做便当吧?但我的料理水平很一般,比不上森川先生的。”

“没关系,”萩原研二干脆地说,“小诗做的就是最好的。”

青年警官立刻从垂头丧气的情绪中脱离,重新高兴起来,满脸都写着欢欣雀跃,鹿见春名也微微牵动了一下唇角。

他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大楼,“小诗要跟我一起上楼坐一会儿吗?”

“上楼?”鹿见春名愣了一下,随即又有些犹豫,“……我可以吗?”

如果是萩原研二的宿舍,鹿见春名当然就毫不犹豫地跟上去了。但这里怎么说也是警视厅的大楼,进入访问的话是会留下记录的,他总不可能把整栋楼里可能会拍到他的监控录像全都删了吧?

萩原研二对鹿见春名担心的事情心知肚明。

他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俯身靠近鹿见春名,在他的耳边说话:“其实……可以从后门进去的。而且恰好我们爆处班在的办公室角落有一个露台可以直接翻过去,不用担心被监控拍到。”

萩原研二倾身靠近时,鹿见春名下意识想躲,但又忍住了不自然的感觉。萩原研二带着热意的气息落在他的耳边,鬓发的发梢扫过他的颊边,让本就敏感的耳尖立刻升温变红。

他迟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萩原研二话里的意思,露出了惊愕呃表情:“你连这种事都知道?”

萩原研二露出来一个自得的微笑,尽不在言中地彰显着他是个惯犯的事实。

“那就去看看吧。”鹿见春名来都来了,也没打算立刻就走,“我对研二工作的地方也很好奇。”

萩原研二在和他聊天的时候发过几张照片,但基本都只有他办公桌的一角,看不清整个爆处班办公室的全貌。

“那就走吧。”

萩原研二伸手握住鹿见春名的手腕,转身——然后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站在窗户后面,双臂环抱,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

见这对黏黏糊糊到叫人没眼看的人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时,松田阵平冷冷地笑了一下,伸出手,对萩原研二冷酷地比出了一个拇指向下的手势,用这种方式来无声地表达他的不满。

萩原研二毫不在意幼驯染萧瑟的心情,甚至颇为宽容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握着鹿见春名的手腕,带着少年绕过大楼的侧面,推开了隐藏地十分隐蔽的安全通道的小门。

走上台阶、穿过廊道之后,他们进入连接着爆处班茶水间的露台,打开平时锁住的窗户,两人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办公室之中。

见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一起出现,松田阵平合上了百叶窗,对这两个造成他双眼刺痛的罪魁祸首没有半分好脸色。

他冷笑着阴阳怪气:“终于舍得回来了?看来还是检讨的字数太少了,要不我去告诉天古哥,让你再多加两个字?”

“小阵平,你嫉妒的嘴脸实在是太丑恶了。”萩原研二摇头。

一句话让松田阵平成功破防:“哈——?!你说什么呢hagi!我才没有嫉妒好不好!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对鹿见……”

松田阵平憋住了后半句话没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对鹿见心怀不轨吗?”。

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鹿见春名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我怎么了?”

因为站在萩原研二的身后,鹿见春名没看到他脸上突然显露出来的威胁嘴脸——这次倒是真的格外丑恶了。

松田阵平发出不耐烦地咂舌声,抓了抓那头卷发后开始吭哧吭哧地解释:“呃……就是,我的意思是,不是谁都像hagi一样那么喜欢麻烦你的……这家伙还大晚上让你过来,真是过分啊。”

“我是自己想来的。”鹿见春名否认,“这是给你们带的便当,不是加班到现在还没吃晚餐吗?”

松田阵平神情沉痛:“鹿见,你人确实很不错。”

就是太纯良无知了,被萩原研二给温水煮青蛙了都毫不知情……而他心知肚明这一切却还帮幼驯染一起瞒着鹿见春名。

虽然罪恶,但便当还是要吃的。

萩原研二已经打开了便当盒,三明治已经失去了刚做好时的热度,半透明的便当盒上因为热气而蒸腾出少许水珠。

萩原研二将三明治分给松田阵平一个,随后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三明治中培根和熏肠的香气满盈,特制酱料咸香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这无疑是萩原研二吃到过的最好吃的三明治,就和他七年前吃到的三明治一样。

萩原研二突兀地开口:“你刚刚说,这是谁做的三明治来着?”

——这个味道让他想起了三年前殉职的同期好友,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