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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就发现了芥川龙之介身上的不同,芥川龙之介的衣物多看一件黑色的外套,而且是初鹿野来夏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外套。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太宰治的外套。

初鹿野来夏的视线在芥川龙之介身上的黑色外套上停驻了一秒,事后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对不起。”他说。是他的错。

初鹿野来夏愣了一下,立刻就理解了芥川龙之介在为什么事情而道歉。他并不在意,反过来安抚芥川龙之介:“没事,小伤而已。是我自己要去的,跟你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芥川龙之介怎么可能觉得跟自己没关系?他脸色紧绷,并不后悔自己做下了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决定。

“银在卧室,”初鹿野来夏说,“你去看看她吧。”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转身进入了卧室。

初鹿野来夏在伤口上上了一层止血的药物,随后又撕开白色的绷带,将伤口包扎好。

如果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受伤的话,其实只要干净利落地死一次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受这种罪。但现场两个人都在,初鹿野来夏总不可能杀人灭口,所以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来处理伤口。

等他清理好浴室残留的血迹出去时,芥川龙之介还盘腿坐在卧室的地板上,黑色的外套在地面上铺开。

初鹿野来夏将药物和绷带一齐放进医药箱里,也走进卧室,在芥川龙之介的身旁坐了下来。

卧室的地板是木质的,即使是在天气清冷的冬日也并不太冷。

月光透过窗帘涌进了房间里,恰好落在了芥川银的脸上,像是亲吻。她睡的很沉,只是在昏迷中也不免微微皱眉。

“谢谢。”芥川龙之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谢你……来救我。”

又一次来救我。

这是芥川龙之介十六年人生中,拥有过的最大的温柔。

他低下头,发尾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脸,让初鹿野来夏看不清表情。如果此时芥川龙之介的手中有一面镜子,那么他一定会发现自己混乱不堪、表情混杂的脸色。

太奇怪了,他在紧张。

为什么?

心脏跳的很快,如同作响的沉疾擂鼓。

“没事啊,不用说谢谢。”初鹿野来夏轻轻笑了起来。

“……很危险,没有必要来的。”芥川龙之介又说,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被袭击了?”

“因为也有人跟踪我。”初鹿野来夏说道,“那个人说派人去袭击那几个孩子了,我是出了贫民窟才被跟踪的,而我在贫民窟唯一接触过的人也只有你,所以我猜,他们袭击的人是你们。为了以防万一,我就赶过去看了,还好我去了。”

原来是这样。芥川龙之介心想,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初鹿野来夏才会被卷进来。

初鹿野来夏侧过脸,正视着芥川龙之介,“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芥川龙之介疑惑地看过来,恰好和那双翡翠般的翠绿眼瞳对视。

“和有没有必要没关系。”初鹿野来夏一字一顿,郑重地对他说,“只是因为我想来,因为我在乎你,所以才会来。如果有下一次、下下次,我还是会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风一样飘进了心中。

芥川龙之介的脑子顿时如同糨糊。

这一记直球直接将他打昏了头,芥川龙之介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最开始在想些什么。他整个人像是喝了酒,思绪沉沉浮浮地被彻底搅乱了。

最后快要罢工的大脑似乎终于理解了这段话的意思,芥川龙之介的的耳后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心脏跳地更加快了,快地几乎要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芥川龙之介蹭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到了阳台,指望着冬日夜里的寒风能让他清醒一下快要烧糊涂的脑子。

初鹿野来夏不在意,他只觉得芥川龙之介害羞了——当然不是那种害羞,而是那种听到了类似兄长的人说出的保护的话语,才因此而害羞。

他没跟着去阳台打趣芥川龙之介,坐在卧室里等芥川龙之介冷静够了回来。

等了十几分钟,芥川龙之介才终于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重新回到了卧室里,站在了初鹿野来夏的身旁。

他一边思索一边问芥川龙之介:“那个跟踪我的人跟我说,你们是偷听到了他们和港口黑手党交易的时间地点,因此才要将你们灭口。是这样吗?”

他总觉得那个人隐瞒了什么,大概是觉得那些孩子不可能生还,所以根本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来。

“不,不止是这样。”芥川龙之介的回答如初鹿野来夏所料,果然不是仅此而已,“那些人似乎还另外搭上了器官贩卖的团伙,那个团伙应该不受港口黑手党管理,所以那些人不敢让港口黑手党知道。”

“所以才要把你们灭口,否则就会是他们死。”初鹿野来夏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器官贩卖这几个字一出来就遭到了初鹿野来夏的厌恶。那些人是被他杀死了没错,但那个搭上他们的贩卖器官的团伙可没有人伤亡。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被偷听的事情,而那些孩子还有人幸存。

如果这件事暴露,那个贩卖器官的团伙要面临的就是港口黑手挡的敌对和追杀,他们扰乱了秩序,必然会受到惩罚。

而港口黑手党的追杀会是被追杀者永远的噩梦和阴影,一旦被发现就只能做好躲躲藏藏一辈子、就算逃到国外也不会被放过的准备。

为了自己不落入这种悲惨的境地,那个团伙就是以防万一也会出手,就不会让他们彻底暴露。

不过……就算他们出手又怎样?这种勾当他们不敢搞很大,最多也就十几个人搭起来的秘密小团伙罢了。初鹿野来夏并不害怕,如果那些人真的来了,那也只能是来送人头的。

他收拢思绪,不再去想这件事。

芥川龙之介就站在初鹿野来夏的身边,他们很久都没有开口,房间里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初鹿野来夏思考了许久,最终才开口问他:“要和我一起住吗?”

他照顾芥川龙之介一年两个月之久,对于他的品性实在是再清楚不过。对他而言,芥川龙之介算得上是可以信任的人。

况且现在芥川龙之介失去了同伴和贫民窟的巢居,他已经无家可归,还带着一身伤和年幼的妹妹。

既然这样,不如他来好了。

“什、什么?”芥川龙之介少有地怀疑自己听错了,磕磕绊绊地反问回去。

“我说,”初鹿野来夏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要和我一起住吗?”

初鹿野来夏仰起头来注视着芥川龙之介 ,翠绿的眼底蓄着揉碎的星光,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芥川龙之介的脸来。

糟糕。

理智告诉芥川龙之介,他不可以答应,真的答应下来的话也太过厚脸皮和不知羞耻了。也许初鹿野来夏只是在跟他客套,并没有真的想要他留下。

其实他已经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以后应该不会再为钱发愁,和银一起另外去租一个房子也是可以的。他本来想要告诉初鹿野来夏自己加入了港口黑手党的事,但在这个关头,他突然说不出口了。

鬼使神差地,芥川龙之介冲动地回答了他,像是在害怕初鹿野来夏收回这句话。

“好。”

******

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就这么留了下来。

床留给了芥川银,客厅的沙发是单人沙发,睡不了人,初鹿野来夏将客厅收拾了一下,和芥川龙之介一起打了地铺。

这是芥川龙之介第一次和初鹿野来夏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一同睡觉。

上一次在这里暂住时,卧室还是初鹿野来夏自己睡的,身量小的芥川银可以勉强睡沙发,芥川龙之介就在客厅打了地铺。

初鹿野来夏就睡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少年睡地很沉,浓郁的睫羽在白如瓷的肤色上投下了一截阴影,金色的发梢微微落下,眼下的胎记像是藤蔓开出了花。

芥川龙之介头一次觉得睡觉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他身体有些僵硬,一动也不动地僵在那里,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初鹿野来夏的脸上。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感觉到困倦涌了上来。迟钝了很久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释放了困觉,芥川龙之介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得以放松下来,几个小时前的憎恶、愤怒和绝望全都褪去,他缓缓地陷入沉眠之中。

不知为何,芥川龙之介只觉得这一刻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