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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翡翻了翻那经书,见满眼“道”来“道”去,顿时两眼犯晕,莫名其妙地寻思道:我哪方面的悟性佳?当女道士的?

她便问道:“前辈,你不跟我们去华容吗?”

冲霄子捻长须笑道:“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就此别过了。”

周翡心里疑惑,但是人家既然说了“私事”,又是前辈,总归不好追问,只好道:“前辈一路平安……多谢赠书。”

冲霄子冲众人一拱手,他休息一宿,身上的温柔散已经全解,清啸一声,起落如风中转蓬,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张晨飞外粗内细,眯眼看着冲霄子的背影,忽然低声道:“这位冲字辈的前辈如此了得,比家母也不遑多让,怎会和我们这些人一样,轻易着了那妖人的道儿?”

“温柔散”是药马的,药劲很是不小,但假如人的内功高到一定境界,据说是可以暂时压制住的。就算只能拖延一时半刻,他别的事干不成,还不能跑吗?

谢允目光闪了闪,他在哪儿都是带路的角色,方向感很好,一眼看出冲霄子的去路正是岳阳方向,想是老道人头天晚上听到他跟张晨飞聊天,知道霍家堡可能有危险,特意赶过去的。在场的人不少是因为霍家堡才被木小乔扣押,纵然以前有过交情,现在恐怕也烟消云散了,冲霄子大概是怕别人心里不舒服,才没有言明,只说是“私事”。

“同路而已,走吧,我们也不要耽搁。”谢允岔开话题道,他瞥了一眼周翡,周翡正皱着眉,跟手里的《道德经》大眼瞪小眼,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道,“仔细收好。”

周翡一头雾水地收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不学无术让老前辈看不下去了,临走还要丢给她一本书读,忖道:可是他给我《道德经》干吗?给我一本《三字经》还差不多。

众人经过一宿休整,体力恢复了七七八八,脚程也快了不少,太阳未升到头顶,便赶到了华容。华容虽不算很繁华,但好歹有人有客栈,对他们这帮人来说,简直堪称人间福地了。恰好城中有四十八寨的暗桩,张晨飞等人总算不必再囊中羞涩,消息也方便传出去。

周翡看见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到他们落脚的客栈来了一趟,想必就是暗桩的人,还恭恭敬敬地拜会了吴夫人。来人虽然面黄肌瘦,但眼珠灵动,一看就很精明,匆匆来了一趟就告辞了,说是要去给他们置办马匹、车辆。

周翡总算捞着了一口热饭和干净的换洗衣服,先由着性子吃了个撑,又回房擦洗换衣服,里里外外都干净又舒适了,她在客房的床上滚了两圈,听见全身的骨头“嘎吱嘎吱”作响,这才知道下山真是个苦差事,一点都不好玩。滚了一会儿,周翡又摸出奇怪的道士送给她的书,本想翻开参悟一会儿,不料看了没有两句,她就跟吃了蒙汗药一样,倒头便睡着了。

直到金乌西沉,周翡才被敲门声吵醒。

谢允胡子刮干净了,换了新衣服,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扇子,十分骚包地拿在手里,随时能出门装富贵公子招摇撞骗。房门拉开,他见周翡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总是有些苍白的脸颊上难得有些红晕,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柔软。

谢允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身上扫过,一时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问道:“我看张兄方才派人送信去了,你们这几天就要回去了吗?”

周翡揉了揉眼睛:“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接晨飞师兄跟吴夫人他们,现在人接着了,也该回去了——就是不知道李晟那遭了瘟的王八蛋自己滚回去了没有。”

谢允:“……”

刚还觉得她柔软可爱,转眼就出言不逊!

真是世间多遗恨——海棠无香、蔷薇多刺、美人是个大土匪!这姑娘要是个哑巴该有多好!

谢允将自己温柔的轻声细语一收,没形没款地往门口一靠,吊儿郎当地问道:“那我恐怕不能跟你们同行了,你说下回我要是把刀直接送到你们四十八寨,会不会再被你娘打出来一次?”

周翡道:“不至于,反正我也没有第二个爹让你拐。”

谢允被她噎得喘不上气来,一时哭笑不得。

周翡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哎,谢大哥,你轻功那么好,别的为什么一点也不会?”

谢允眉尖一挑:“谁说我什么都不会?我会打铁铸剑,还会……”

周翡道:“唱小曲。”

“哎,你没见识了吧,”谢允摇头晃脑道,“有道是‘盛世的珠玉乱世的曲’,世道越艰辛,戏曲跟话本这些就越赚钱,比铸剑强多了——好不容易打一把好兵器,雇主还死了,跟谁说理去?至于武功嘛,我又不想称霸天下,够用就行了。”

周翡这才知道,他把自己那遇事只会跑的三脚猫功夫称为“够用”,真是彻底为他的“上进心”所折服。

“行了,不跟你多说了,来时见那边有个当铺,我去瞧瞧有没有什么你趁手的兵器,先赔你断在山谷里的那把,你回家这一路凑合用。”谢允说完,甩着折扇,吹着小调,优哉游哉地溜达走了。

周翡感觉跟此人共处时间长了,肯定得心宽似海。她戳在门口,一边揉眼,一边试着学谢允吹口哨,吹得两腮酸痛,只有“嘘嘘”声。这时,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吴楚楚一脸痛苦地扶着门框,几乎有点站不稳,直冒冷汗地叫道:“周……周姑娘。”

周翡一愣:“你怎么了?”

吴楚楚憋了半天,憋得脸都发青了,耳根嫣红一片,小声道:“那个……”

周翡:“哪个?”

接着,她看见吴楚楚有些站不直,一手还按在小腹上,这才恍然大悟:“那……那个啊,你……是……嗯,肚子疼?”

少女月事本就容易乱,吴楚楚被关在潮湿阴冷的石牢中那么久,要是个五大三粗的健壮人也就算了,她本就多忧多虑、体质虚寒,不闹毛病都奇怪了。谈到这个,周翡也很难拿出方才的彪悍,她有点手足无措地东看看西看看,做贼似的小声道:“那怎么办?要……要么问问你娘?”

吴楚楚声音几不可闻地说道:“娘患了风寒,已经喝药睡了。”

好,敢情这母女是一对病秧子。

周翡对此全无主意,但放眼整个客栈,也就自己一个女孩了,吴小姐实在没有第二个可以求助的人。她只好拉着吴楚楚坐下,将掌心贴在她的后腰上,试着运功,输了一点真气过去——不敢用力过猛,吴楚楚没练过功,经脉脆弱。

她手心暖烘烘的,吴楚楚的脸色果然好了一些,然而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反复。

周翡试了两三遍,发现有热源她就能好一点,没有还会疼,便说道:“这也不是办法,不然我带你出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吴楚楚温顺地点点头,她这会儿正好一点,便跟着周翡往外走去。

小女孩提起这些事,总是不由自主地遮遮掩掩,她们俩跟做贼似的悄悄地离开客栈,不想被人逮住问,不料还是遭遇了讨厌的晨飞师兄。

张晨飞自然要问:“你们干什么去?”

吴楚楚尴尬得快抬不起头来了,周翡木着脸胡扯道:“出去逛逛。”

张晨飞皱眉道:“你自己出去野就算了,怎么还拽着人家吴小姐?”

周翡:“……”

吴楚楚忙道:“我……我也想去。”

对她,张晨飞就不好开口教训什么了,只好叮嘱道:“那行吧,只是不许走远,天黑之前一定得回来。”

两个女孩恨不能立刻从他眼皮底下消失,忙应了,飞快地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张晨飞又叫住了她俩:“等等,阿翡!”

周翡崩溃道:“张妈。”

吴楚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晨飞絮絮叨叨地唠叨道:“你身上有钱吗?哎!我问你话呢,跑什么跑!”

周翡已经一手拽着吴楚楚,飞也似的蹿出了客栈,再也不想听见张晨飞的絮叨。

然而后来她总是忍不住想,当时她要是不那么匆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