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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困在这儿了◎

从坤舆界内部破出一个秘境——漳州界,隔绝魔气重重的无相魔门。里外互通的唯一的路是长达百里的乌脚溪,无重力无浮力,大乘期以下皆飞不过,只得乘船。

前些日子漳州界的魔修们为了前往盛京欢送参战弟子,纷纷渡河,一艘艘舳舻靠在岸边,等待他们返回再送过乌脚溪。

漳州界外的渡口,红日没入地平线,昏黄的云气渐渐变暗。

又到了下工的时辰。

大船小舟探出一个个弟子,靠拢船舟,系紧绳索,商量接下来的活动,去外边儿潇洒一晚,还是回漳州界和朋友聚聚。

白发老翁悠闲躺在小舟,夹着烟斗吞云吐雾。不同于那些来打零工的弟子,他当艄公最久,打算靠这养老干到入土之日。

水流缓缓波动,带动身下的小舟起伏晃动,世间没有比这更舒服的地方。在水上飘了大半辈子,潮水涌来多高多久,便知接下来会退到哪儿。

浪潮盖过岸头,又被推了回去,托着小舟回流,不过此次回潮的幅度比他预想的远些,噔地一声闷响,绳索绷直,把船拉回岸边。

这口烟在嘴里转了许久,才徐徐吐出。

不对劲儿。

下一波浪潮来了,老翁闭眼细细感受水流的波动,直到绳索裂开脆响,船身猛地一颤,退得更远了。透过一层陈旧的木板,他似乎能感受到乌脚溪的颤抖。

老翁把烟斗在船尾一磕,取下斗笠,浮在水面,乘着潮水送向漳州界彼岸。希望他的预感是错的,没有证据也不好吹响警哨。

撑住扶板起身,一身扎入刺骨的寒气之中,不知何时起了大雾。四周的船只淹没在茫茫白雾,仅能隐隐约约瞧见轮廓。风骤的地方,偶尔闪过一抹黑影。

老翁吐出烟圈,移开烟斗,深深嗅了嗅,总感觉风中多了阵味道,木头腐朽的气味、魔气积聚的气味、乌脚溪常年的气味之外,又一股刺鼻的仿佛铁锈般熟悉的......

突然间船身剧烈摇晃,被潮水托着后退,绳索绷裂铮地断了,他连忙拽住断绳以防船身被拖跑。最后一波水流放开船头,小舟狠狠跌落河底。

沉重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一岸舳舻都搁浅了。

惊异回望,就见水流连退十丈,好似恐惧瑟缩般不敢再近。在乌脚溪漂泊几十年,从未见过这般场景。当今代表数年前拜访时,也未见它有过这般忌惮,莫非更厉害的大师来了?怎没听得些许传闻?

老翁袖中捏住警哨,随时准备吹响。

浓雾遮蔽,天色又暗,两尺外就看不清了。抬起烟斗借着朦朦的火光去瞧,前一艘船头闪过锃亮的剑光,一行鲜血哗地溅在两船中间。

原来是血腥味,好重!

数不清的身影在各艘船只之间跳跃穿梭,白雾斩断聚合,却听不见一丝声响,看不清一具身影。

老翁按下心底的惊骇,屏住呼吸,警哨贴近唇侧,正要吹响,一道冷光扑面而来,紧接着手腕传来剧痛,竟然被连根斩断。来不及痛呼,急急去捡哨子要吹,就见一人飞了过来,踩住断手和警哨。顺着衣袍望上去,赫然是天极界的纹路。

“你还真没说错,警哨真在这老头子手里。”衣袍缓缓铺在地上,中年修士蹲下身,掐住老翁的下巴比照画像的脸。

老翁大惊,谁泄露无相魔门的情报?中年修士嘴里的“你”是谁?

远方响起低沉的话语,没有脚步声,雾气不变,只有声音步步逼近,“毁掉所有船只,盛京的消息快传到无相魔门了。”

简单利落的命令,不带一点感情。

话音顿在岸边,那儿闪起一道金光,在水雾散漫折射,令十丈外的乌脚溪瑟瑟发抖。

老翁艰难抬头,第一眼便看见那人手上的金光,心下恍然大悟。那般精萃凶猛的佛力,怪不得乌脚溪怕成这样。视线上移,就见这人脸上覆了黑白面具。

回想起涅槃楼的传闻,以及前太上长老的事儿,原来是虞世南的人么?两方联手,又有那个凶器,无相魔门今次真糟了。

岸边尽头亮起火光,一连串逐渐逼近的爆炸声中舳舻破碎。老翁意识熄灭之前,就见胸膛的血弥漫至烟斗,吞没最后一点火光,听见相伴半生的小舟匍匐在河底哀鸣。

乌脚溪对岸,漳州界内。

望台的弟子观测到随波漂来的斗笠,心觉有异,一面玉牌联系老翁,一面层层往上通报情况。

韩修离闻讯抵达望台,后脚才收到来自盛京的急讯。

聚集而来的执法堂弟子们还没商量出个策略,对岸漂来一块块木头残渣,显然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除了全军覆没众人想不到另一个答案,不然怎会连一声警哨都没听到。

一双双不安和期待的目光聚焦在韩修离身上,韩修离从没遇过这种事态,脑子一片空白,好似被这些目光凝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指不觉间碰到掌门玉印,慌乱的心跳缓缓慢下来,掌门管事们不在,他就是当家作主的决策人,他乱了,底下的弟子们怎么办?

韩修离顶着众人的目光上前一步,学着和光的模样尽量放缓语调表达镇定,“隔着乌脚溪,他们打不进来。执法堂存着紧急事件的行动备案,按部就班去做不成问题。”

魔修脑子不好,不是诋毁,而是事实。

自开山祖师爷厉无咎创立无相魔门起,每一代魔修都有相当的自知,无论在外人面前如何狡辩反驳,关上门来都是一窝窝的傻批,就连每一任掌门都是矮个里挑高个。遇上解不开的麻烦,就变着法儿去问万佛宗掌门,对方也有相当的默契不会挑明。

于是从第一代掌门起,执法堂都有紧急事件的备案,遇上重大事件如何采取行动。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一代代掌门加以修正完善,无数代掌门心血和汗水的结晶,总能胜过一代掌门的拍脑袋决策。

韩修离虽不聪明也有自知之明。

众人立刻翻到界域战争和渡河的相关事件,备案记载此时大致分两步,一是尽快运送弟子渡河去战斗前线,一是通知大乘期及其以上的前辈出关帮忙。最后题着一行血淋淋的大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众人“具体”分析如下,【弟子】是魔修弟子,【战斗前线】是盛京,【大乘期及其以上前辈】是大乘期前辈和渡劫期长老。

一顿操作猛如虎,众人七嘴八舌分析完,无不涕泗滂沱。祖师爷!孩儿们出息了!连这么难的问题都会解了!智商超过天道院情商压制圣贤儒门,超越四大宗门登顶第一都不成问题!

韩修离引起为荣,默默拿出留影球纪录这一刻,他日等渣渣光回来自豪地扔在她面前,镶嵌在掌门殿墙上。

旁观的凡人散修们都沉默了,咋了,咋就哭成这样了?感动啥啊?你们不就做了个填空题吗?

凡人们又想了想,琢磨过味儿来,还是无相魔门的历代掌门有远见,早就考虑到孩儿们脑子不好,连每一步该派哪一级弟子去多少个都定好了。孩儿们再蠢,也就能在不重要的填空上作妖,甚至能在另一层面提高孩儿们的自信心。

蠢孩子们哭过一阵,振奋精神,立刻分头行事。一面去请前辈出关,一面推出所有船只准备渡河。

大半船只都在对岸,库存的船只不多,不够运送无相魔门的弟子。执法堂的魔修们商讨要不要先送一部分魔修渡河,分批过去,好节约时间。

备案没有相关条例,众人决定少数服从多数,韩修离没有异议。

于是最先赶来的魔修们登上船只,先渡河赶往盛京。韩修离本想身先士卒,然掌门玉印在身必须坐镇宗门,只能目送众人上船。

船队正要出发之际,凡人道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明白魔修们是认真的,连忙把他们拦下来,认真道:“对岸有敌人!”

“我知道。”船首的魔修大手一挥,豪气万丈,“就由我们去干掉!”

“干不掉呢?”凡人们追问。

魔修愣了愣,摸摸后脑勺,好似没想过这个问题。

凡人生怕他说要和对方死战,没想到他眨眨眼睛这么说道,“那就划回来呗。”一脸理所当然,没有一点当逃兵的憋屈。

凡人:蠢也有蠢的好处,不会死磕。

“船翻了咋办?”酒楼的说书老头儿走上前,“乌脚溪满是魔气,你们连一半都游不到,岂不是要淹死在水里。”

魔修们想了想,确实这样。

说书人继续道:“半渡而击,可是兵家常用的招数,趁你们渡到一半,突然给你们一下子,岂不都成了落水狗。”

其他凡人道修们听着不对劲儿,“半渡而击”不是一部分渡河一部分上岸吗?正想纠正,魔修们纷纷围上说书人,把他当作兵法大师供了起来。

“依您高见呢?”

说书人捋捋胡须,“依老夫看,先等大乘期前辈们到,你们一齐过河,出了什么事,也有前辈们把你们捞起来。”

凡人道修们纠正的话又咽了下去,理不对,措施好像没什么问题,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招。

没过多久,十位大乘期魔修出关飞来,还有一位初入渡劫期的长老。

十一位前辈坐镇,魔修们心神大定。战鼓一敲,众船并头,浩浩荡荡驶出漳州界。

凡人们望着船只没入茫茫白雾,高喊道:“诸位谨记,目的不在消灭对岸的敌人,更重要的是尽早赶往盛京!”

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之中,极易迷失方向,船只分开也难以察觉。魔修们原本的想法是用锁链把船只捆在一起,被说书人的极力反对,最后各船头点燃火把,靠左右的火光确保船队不散。

十一位前辈飞在四周,以防船队被敌人偷袭。

前半段水路,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四方,生怕受到说书人话里半渡而击的敌袭,然而什么都没有,异常平坦,就像平日渡河。

众人握紧武器的手不禁松了些,怀疑道,“莫非敌人跑了?”“有可能,不然他们怎么还没打过来。”“说不定他们只是为了毁掉对岸的船只,减缓我们渡河的速度。”“放一枪就跑,都是孬种。”......

又行了一段路。

异常厚重的白雾间隐隐闻到血腥气味,船只碎木随潮水流来,时不时染着鲜明的血迹,甚至有些托着残肢断臂。

众人捞起师兄弟们的尸体碎片,珍重地拢在棺材,等待回宗埋葬。没有人再说话,沉重的情绪压抑在心头,所有人死死握紧武器,狠狠瞪向彼岸,最后四分之一的路。

一位大乘期前辈扫过黑红相间的水面,恶狠狠骂了一声,“宰了这伙人再去前线。”

有人不赞同,“首要目的是去盛京解围,没时间和他们拖。”

“都欺负到咱儿头上来了,这还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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