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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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蝉敛首低眉端上漆盘。漆盘上惯例摆放着两盏青色瓷盅。
荀玄微举起自己面前的瓷盅, 和另一盏瓷盅轻轻碰了下,“阿般今日有了佳名,乃是可喜可贺之大事, 当饮一杯。”
阮朝汐打开瓷盖,抿了一口热饮子, 立时察觉到今日的滋味殊异。腊日的待遇果然和往常不同,她这边送来的不是酪浆, 而是新鲜羊乳。
她小口抿着羊乳, 对面的瓷盅打开, 里头盛放的居然也不是浓黑药药, 而是以热水温着一大杯酒。
“难得过腊日。坞里事务也不若前些日子紧张。我偶尔也想松快些,喝几杯新酿的菊花酒。”
荀玄微神色舒展, 噙笑举起金杯, “阿般年纪还小, 饮些羊乳。我自饮一杯美酒即可。”
刚喝了一口, 阮朝汐已经回过神来, 扯住了他衣袖, 不客气地往下拉。
“这么大的金杯,一杯至少四两酒。坞主的伤势未好,怎么能够过量纵饮。不许再喝了。”
荀玄微只喝了一口, 被她拉扯得喝不成,只得把金杯放回漆盘里,“对外需说是病。”
白蝉松了口气,急忙过来把满杯的菊花酒捧走。
“秋日里就开始筹备着酿菊花酒,耗费一两个月时间, 进了腊月宜饮。只喝一口未免扫兴。”荀玄微起身在书房里翻找了片刻,取出一套玲珑玉杯。
玉杯放置在精巧的檀木长盒里, 紫绮罗铺在盒底。正是从前宴饮时曾经拿出,阮朝汐无聊数过,十六滴酒就能盛满的小玉杯。
荀玄微自己以温水洗了玉杯,放置案上,和她商量着,“这套玉杯极小,腊月里喝两杯养肝明目的菊花酒,阿般应该不会再拦了?”
阮朝汐这回倒是没有拦。
她的视线转向了玉杯里琥珀色的新酒,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菊花酒的名字,听起来好生新奇。她只听阿娘说,新春正月里,司州家家户户都会饮屠苏酒、椒柏酒,她竟不知,原来菊花也可以酿酒?
“坞主,”她大胆提出要求,“我也想喝。”
荀玄微的目光惊讶里带着好笑。“你才多大,莫要学大人饮酒。等你长大些再喝。”
“这么小的酒杯,又是菊花酿的酒。不是说养肝明目吗?我喝一杯不打紧的。”
荀玄微见她坚持,从檀木盒里取出第二个玉杯,数着酒滴数,给她倒了一小杯。
“虽说菊花酒甘甜,里头毕竟掺了酒曲。止此一杯,浅尝味道即可。”
果然是极小的杯,阮朝汐一口便喝完了整杯分量,舔舔唇,新酿的菊花酒入口甜滋滋的,甘甜芳馥,有菊花的清香回味。与其说是酒,更像是夏日的饮子。
她把空杯推过去。“还要。”
荀玄微打量着酒杯大小,给她又续了一杯。
“还要。”
“三杯了。菊花酒虽然不是烈酒,但你从未喝过酒,喝多了只怕要醉。”
“这么小的杯,不会醉的。”
“最后一杯,再不能多了。”
阮朝汐喝完第四杯,放下酒杯,眼前已经迷迷蒙蒙的,视野蒙上一层厚厚的纱。白蝉的嗓音也变得忽远忽近,仿佛从山谷远方传来的回音。
“郎君,阿般似是喝醉了。”
熟悉的澄澈嗓音也在耳边朦朦胧胧的,带了无奈笑意,“原想着玉杯量小,又逢腊日,她若喜欢,多饮点无妨。怎的三四杯就倒了。”
有人轻轻地搭了下脉。女子柔细的指尖拂过额头,又动作极轻地拨开眼睑打量,“毕竟年纪还小,从未饮过酒,刚才几杯喝得又急。奴看阿般浑身发汗,醉得睡过去了。要不要奴熬煮些醒酒汤来。”
“先扶去她屋里歇着。等醒酒汤好了,你亲自给她端去。”
“是。”白蝉过来扶阮朝汐。
喝醉的人失了身体控制,比平日沉重很多,看起来那么小小的一个身体,扶起来居然沉甸甸的,白蝉脚下一个踉跄,阮朝汐螃蟹似的横走几步,摇摇晃晃地往下扑倒。
有人倾身扶了一把。她本能地反手去抓,揪住一片布料捏在手里。流水般光滑的衣料贴在滚烫的脸颊上,料子上浅淡的香气让她感觉舒适,她紧紧揪住那片光滑衣料,再也不撒手了。
“……”荀玄微低头看着醉倒在身边的小小身影。
醉后蜷成了一团,案边摆放的圆形细簟坐具正好成了卧具,他的袍子衣摆被扯过去当做软枕,不甚客气地枕在了粉扑扑的脸颊下。
白蝉急忙伏地告罪。
“郎君恕罪,奴一时失手……奴这就带走阮阿般。”说罢小心翼翼地捏住大袖衣角,就要从阮朝汐的手里往外扯出。
阮朝汐手心攥得死紧,厚重的蜀锦料子都捏出了皱痕,白蝉不敢用力,轻扯了几下,哪里扯得动。
“罢了。”荀玄微抬手止住,“随她在这里睡下,等醒了再送回去,不妨事。”
右边衣袖被扯住,动弹不得,他索性左手执了笔,摊开书案上的名册。
那是一本各苑集录的名册,每年终时多有增添删除。今日东苑童子们刚刚赐名,他翻到东苑名录,对应旧名,一个个写下新的名字。
写到“冯阿宝”时,他的笔尖停了停,并未在旁边写下新名,而是唤来杨斐,吩咐下去:
“冯阿宝虽有过目不忘之才,但心性怯懦,行事却又莽撞。才质偏差,无恒之人[1],难以成器。我见他年纪最小,额外给了他数月时间。但今日看他心性依旧无甚长进,东苑不必再留他了。”
杨斐见惯了类似场面,并不多劝说什么,只问,“已经是腊月里了。郎君的意思是,年前把冯阿宝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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