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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青年离开,宣榕又仔细看他誊抄的经文。

试图揪出熟悉的原因。

她?记性好,几近过目难忘,但奈何?这几年事?务繁复,庞杂的各路杂章储在脑海,一团乱麻。

苦思冥想半天,愣是没有对上?号。

只能暂且搁置。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风响,紧接着水声叮咚清脆。

宣榕下意识地抬头。却发现雨水从屋檐滴落。

下雨了。

安定城迎来的这场夏雨,一连持续数天。

此?季的雨水都是雷雨,轰鸣阵阵,倾盆如注。雨声不绝于耳,好不容易等到缓歇,大雨转细雨,已是三天后的午后。

宣榕本在小憩,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唤醒。

敢打搅她?的也就?那么几人,在休息时分前?来,必有要事?。于是,即使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宣榕也没有犹豫地合衣开门。

容松急切地冲了进来,先是拿起桌上?茶壶,就?着细长壶口灌了自己半壶冷茶,压下酒劲,才抹了把汗道:“郡主,我打听到了裘安的一些?事?情。呼……这个鬼地方,真是‘民风淳朴’,连个大婶都是论斤的量。”

每到一个地方,阿松总是饮酒开路。

而酒过三巡,确实也方便撬开人的嘴,打听各路事?情。

宣榕见?怪不怪,只温和嘱咐了一句:“不喜欢就?少喝点。”

“哪有!喝酒多痛快!”容松笑嘻嘻道,他那张漂亮的脸醉红,神态倒是逐渐清明,“我来一件一件的说,先从裘安为何?没有考取功名,这么多年仍旧是白衣说起。”

“你说。”见?他口渴,宣榕便又命人去续了一壶茶。

容松先问:“郡主,您还?记得萧越在内阁时期,分管礼部,闱考抓的松散吧?作弊、替考、行贿诸事?,不说层出不穷,至少各郡每年也是能有几起的。后来经过整治,中部和东北各郡,逐渐安分守己,但安定这边嘛,是西南荒野,两国?接壤之?地。”

他摇摇头:“我刚说了,‘民风淳朴’得紧。读书氛围不好,科考环境更差,朝廷再怎么开展整治,也很难顾及到这边。而且民智未开处,您懂的,更容易枪打出头鸟。”

“我去裘安年幼居住的窄巷闲逛,找了个铁匠喝酒,据他说,裘安很早就?被称作神童,不用私塾夫子怎么教,自学就?能成?才。”

“可裘安又家境贫寒,父母都是朴实庄稼汉,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有才却无自保之?力?,先是被同窗欺负,再后来,当地有个叫杨思的财主想出银钱,让他给自家儿?子替考童试,至少搞个童生资格吧——但裘安这人比较轴,死活不同意,那财主也豪横,直接让人跑马进田,把裘安家秧苗都踩了,那年他家颗粒无收。裘安呢,去集市购买稻谷,商贩也都故意抬高价格。乡邻也不敢接济,他伯父一家本来还?送过点米粥,后来,估计被警告了,再也没来串门。”

说到这,容松顿了顿,无不怜悯地道:“他爹饿死在了那一年。”

宣榕冷不丁问了句:“杨思没想着给主考官行贿吗?”

一般来说,替考操作更难,也更易露馅。

容松耸了耸肩:“这位县老爷是褚家旁系出身,京中做过几年小吏,眼?界颇高,动辄要价千两,哪有几十两银子找个替考来得划算。”

宣榕又问:“所以裘安一气之?下,之?后没有再闱考过了?”

“他想考。但第?二年,杨财主还?是找他麻烦,比如门前?泼狗血,找几个风尘女子上?门去嚷嚷,被裘安搞大了肚子之?类……都是不入流的脏手段,但裘母被气得中风瘫卧,裘安要照顾老母,分身乏术,自然缺了考试。后来他告到县衙,都让杨财主拿钱摆平了。”

宣榕拂过腕上?佛珠,叹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八九年之?前?吧。”容松道,“早着呢,昔大人不在这边。”

宣榕忽然轻轻问道:“那位杨思,还?在安定吗?”

容松摇头:“死了。”

宣榕微惊:“如何?死的?”

容松微妙一顿,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雨打风吹的廊外,有人收伞走进,淡淡道:“意外。杨思一家都是意外死的。”

宣榕用眼?神表现了疑惑。

耶律尧却将油纸伞斜靠门旁,走过来道:“喝酒碰到容松,帮他挡了点酒,和他分了下工。裘安经历归他,我去查杨思。”

他身上?沾染了雨水的湿润,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发间睫羽都盈着水珠,俊朗妖冶的面容都显得没有那么凌厉了,透出几分掩映轻纱后般的朦胧。

耶律尧笑得狡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