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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司这种决断向来丢给老天爷,随手掐起六根枯草,卜算了个简单的爻卦,果断向右走了。

*

“希望来的不要是江师姐。”距离苏州还有两天路程,谢重姒和宣珏在个附近村落借住,当晚夜色明朗,疏星高悬,谢重姒躺在田野秋草上数星望月,突然道。

宣珏用刻玉石的那把小锉刀,试着削竹笛,闻言抬头问:“为何?”

谢重姒:“她喜欢卜卦。虽然很准吧,但做什么都要算一卦。偶尔帮我插针,都得先问问佛祖,今日诊疗宜否。靠谱程度大概只略高于把我埋在土里,还浇点水的大师兄。更重要的是……”

谢重姒看着那漫天星辰,想到银针点点,接着道:“离玉,你听说过‘偶人’吗?”

宣珏问:“殿下指哪一种?”

偶人,可以是孩童玩偶雕刻;可以是木偶戏法表演,也可以是别的隐晦难言。

谢重姒:“偶人祭的偶人。”

宣珏手上动作一顿,点头道:“知道。以孩童之身为偶,成神庇佑家族的祭典么?”

有的家族传承百年甚至千年,枝叶繁茂,会有家族氏神的迷信说法。

他们会选取幼年孩童,斩其四肢,封其五感,塑为偶人,供奉神坛之上,成为氏神。

家族每年祭拜许愿,祈求兴旺发达。

不过这法子太伤天地合气,不通人和,大齐明令禁止许久了。

谢重姒也颔首:“嗯对。江师姐她是大家族里选定的童偶。据说当年舌头已经拔了,左臂也砍了,因八字不合被丢弃。谷主发现她,救下一命。师姐左臂是木质机关,需定时保养维护,涂抹机油——在外会非常不方便。”

谢重姒寥寥数语,讲了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故事也似乎和她之前三言两语描述的所差甚远——

她之前和宣珏提过鬼谷若干弟子,这位大师姐,被描述为“冯虚御风得仿佛下刻就要羽化升仙”。

出尘仙子,怎么能有这种惨烈过往呢?

宣珏坐在一旁,将削好的笛子凑到唇边,试了下音色,然后才对谢重姒道:“用这种法子塑造的神,真的能庇佑族人吗?”

“不能吧。”谢重姒不信鬼怪不信神许久,还是重生和上次逃脱一劫,让她稍有敬畏之心,“反正没人敢在师姐面前提‘氏神’几个字。谁提她家桃子啄谁。我至今为止也没敢问,她原姓为何。”

“桃子?”

谢重姒:“哦,她养的一直鹦鹉。能帮她开口说个话。”

宣珏很喜欢听谢重姒说些她见过的人,经过的事,没再开口,等她说完,也只是用新雕的竹笛,吹了首欢快小调,冲散鬼魅森冷的气氛。

谢重姒听得睡意上来,路途疲倦劳累,她没忍住打了个盹,迷迷糊糊的,有人抄起她的膝盖和后颈,将她珍重小心地抱了起来。

谢重姒一觉睡了小半宿,醒来发现已在卧房。

合衣,但盖了被子。确保不会着凉。

谢重姒无奈地捂额。

自从上次她醉酒抱着宣珏又啃又亲之后,她总觉得,宣珏态度也诡异起来。

但总不可能她冒犯了人,人家还上赶着对她亲近卖好吧?

这说不通啊。

谢重姒左思右想,只能将宣珏的言行举止,归结为他的教养性格上。

不过好在,她这纠结没能纠结太久,因为很快,苏州便到了。

水流环绕,姑苏人家。柔和温婉的城镇船只成片,落日余霞满城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