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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多月端午才到呢, 御膳房已经制了好些粽子。”叶竹带人捧着托盘,走入未央宫,发现谢重姒在院中布了藤椅长桌, 正靠在椅上, 翻看手中闲书,“殿下,奴婢瞧见了,便拿了些过来。”

谢重姒没抬头,挑了挑下巴,道:“给阿九送一份去, 顺便看看她今儿精气神如何。”

叶竹瞥了眼书名——《大梁木机注》。

产自西梁天枢院,是学徒必看入门书。

上头全都是机甲图文, 旁边, 用小字事无巨细解释说明。

密密麻麻, 仿佛蚊蝇乱飞。

再一瞅谢重姒一目十行的阅览速度,叶竹心道:您这看不下去还非得硬凑,不头疼吗?

她无奈:“是。”

谢重姒的确看得头疼,勉强翻完, 纳闷西梁那些天机师们,是如何耐下性子识习拼装的。

将书一合,眸光落到未央宫的偏殿。

那是西面的一处殿宇, 巍峨红墙, 琉璃金瓦。

前几日阿九瘾犯了, 暴戾狂躁,砸碎整个殿的瓷器不算,谁来揍谁。

等谢重姒拎着五石散回宫,就见她暴风席卷后的未央宫, 鸡犬不宁。

急急忙忙喂了五石散,阿九缓过来,不置一词地看到她祸害的宫殿,叹了口气,又病恹恹地把自个儿关起来。

几日都没见到人。

谢重姒没有掉以轻心。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就算阿九对她无杀意——

身乏体虚,还能险杀身强力壮的太监,阿九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更多。

她稍一思索,调了支羽林卫来,乔装后守在偏殿外。

阿九同叶竹出来时,虚弱地目光,扫了眼换上太监服的将士们,没什么反应,走到谢重姒面前,才露出个笑来:“谢殿下挂心,差不多好了。”

她看到摆放了时令果蔬、茶饮小食的长桌旁,还有撂在一起的书,最上面一本摊开,是大梁将士会使用的一种小型刺器,能收缩横斜,携带方便。

阿九诧异地挑眉:“您最近对这些感兴趣吗?”

谢重姒让她坐了,点头,道:“闲来无事,随意翻翻。不过这上头虽说入门,却是难度登天——怕我大齐最手巧的工匠,也难造出其中三成。西梁擅机巧,名不虚传。”

阿九托着下巴,眨眨眼道:“殿下,奴之前跟着一处西梁杂耍,混迹了几年,对这种旁门左道,也略有所通。您要是不嫌弃,奴倒是可以替您做几样喜欢的。”

谢重姒眼皮一掀,似是惊喜,绽一个笑来:“真的么?那我想要这只能蹦跳叫唤的木兔,还有能振翅传信的飞鸟,还有能探心跳判人说谎与否的九灵蛇……”

阿九有些迟钝地跟上她节奏,隔了会,才慢吞吞地道:“……给您造只万里传信青鸾鸟吧。至于木兔,需要玄铁,九灵蛇,需要同震,白雀屏,耗费工时太大,一人之力,怕是两年都赶不出一件。”

谢重姒分外激动般点头:“可以呀!人手随你差遣。”

说完,她就眼巴巴地等阿九做。

谢重姒下颚线极锋利单薄,弧度上勾,是副薄情寡义的相。

唇鼻和长眉也似父,明丽得逼人,唯有秋水点眸,圆睁轻盈,冲淡了样貌里的浓艳。

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微微睁大的时候,天真烂漫。

阿九望了半晌,才移开视线,点头道:“奴试试。”

她几乎是立刻便开始做,要来楠木锉刀,磁石精铁,十指飞舞而灵动,不到三天,一只可飞百里的青鸾鸟,便已成型。

阿九心满意足地吹落鸟翅上的木屑,献给谢重姒,道:“喏,您旋转此处机扭。暗扣合时,鸟由北至南飞,关上时反之。方向没那么准确,但大差不差,还可以做出绕行轨迹图。”

她点了点青鸾鸟的肚子:“若是一里以内,能精确分毫。”

谢重姒接过,毫不吝啬地笑:“多谢阿九,你真好。啊对了,皇兄明日便回来啦,到时候我也让他看看。另外……阿九,三皇嫂清晨又入宫见过我,废话说了一大堆,大概意思是,三皇兄想把你要回去。”

她把弄着手上精致如真的木鸟,语气轻飘飘的:“你若不想,本宫便拒了。”

阿九像是不想多谈:“殿下帮奴拒了吧。”

她低垂着头,像是株被狂风暴雨摧折的花,无端让人心疼。

就连叶竹,在阿九默默回了偏殿后,皱眉说道:“三殿下也太过分了吧???把人抢回府,还折磨成这个样子。殿下您让小厨房煮温补的药,老嬷嬷说是堕胎补身的,她还失了孩子???端王府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谢重姒挪动青鸾肚皮细铁,只听见鸾鸟啾鸣,振翅盘旋,她摇摇头,道:“三哥么,表面温雅,暗地里手段不少。不过,阿九堕胎,是她自己搞的。”

“啊?”

谢重姒:“三嫂说,‘这侍妾入了府,不安分,三天两头往殿下面前钻’,但也对天发毒誓,堕胎与她无关,她连阿九怀孕了都不知道。”

叶竹迷茫,谢重姒却没打算接着说。

只是接住又徐徐回落的青鸾。

若是有西梁天枢院的天机师在此,怕是诧异这分外精巧的工艺——

最优秀的弟子,也不可能做出比这更好的机关木。

谢重姒不懂机关术,但她点的那些木艺,并非随口乱提。

是女孩儿会喜欢的动物。

但木兔哄人杂耍使的,九灵蛇牢狱审讯用的,白雀屏装饰贴的。

唯有这青鸾木——是西梁将士来往传信必备之物。

阿九没道理弃了简单的木兔不做,来制青鸾。

宣珏说得是对的。

谢重姒将落入掌心的木鸾放在一旁,抬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颚,这几天快要被阿九盯出窟窿洞来了。

她对叶竹道:“小叶子,差人打听一下——西梁那边,程御寒、赵九州、卫旼、卫旭和卫昀天,这五人之中,有没有夫婿早丧者。”

叶竹:“……”

最后一位是女帝名讳吧?

您打听人家后宫干甚?

谢重姒见叶竹愣着不走,端起茶杯抿水道:“怎了?”

“……”叶竹道,“……您若是想收面首,大齐也是有这个先例的。倒也不用搞死驸马。”

谢重姒:“?”

她险些没被呛着,随口胡扯:“得,过几日就照你说的,央父皇赐个驸马,再赐一打面首。我日日与府君们欢好,气死驸马。”

叶竹:“。”

这些消息好查,不是秘辛。

叶竹令人查好,回到未央宫殿里,汇报给谢重姒的时候,刚过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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