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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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 血盆苦界,李楹拽着木桥的绳索,怎么都不肯松开。
鱼扶危去掰她的手, 她流着泪哀求:“鱼扶危,你放我回去, 我求你了, 求求你……”
鱼扶危狠下心肠:“不行, 某答应了崔珣, 要给你送到枉死城。”
“我不去枉死城, 我不去……我要回去救崔珣, 求求你,放我回去救他……”
她这般苦苦哀求, 鱼扶危心里何尝好过?可是,崔珣要自己去找死,他怎么能让李楹陪着他一起送死?
鱼扶危摇头:“不,崔珣没有活路了,公主,你去枉死城吧, 十年,二十年, 等你出了枉死城, 喝下孟婆汤,去投胎转世后, 你就会把他忘了,你会重新拥有一个情郎, 重新开展一段人生的。”
“我不要,我不要重新拥有情郎, 我就要十七郎……”
她被反噬的躯体还没恢复,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但一双手仍然死死拽着绳索不放,她还在哀求着鱼扶危:“你放我回去,鱼扶危,我求求你了!”
她哀求时,前方勾魂使者已经有些着急了:“鱼郎君,快点带这小娘子走,别惊动了其他鬼差!”
鱼扶危咬牙,不再言语,而是一根根掰开李楹的手指,李楹力气敌不过他,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手指被掰开,然后重新被鱼扶危抱到怀中,往枉死城方向大步
迈入。
李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望着前方越来越近、于黑雾缭绕中的枉死城,心慢慢堕入无望深渊:“鱼扶危,我恨你一辈子。”
鱼扶危的脚步滞了下,但很快又加快脚步:“某宁愿让公主恨一辈子,也不愿看着公主再一次魂飞魄散!”
李楹陷于血盆苦界时,崔珣的判决也下来了。大理寺狱中,白发医师正在为崔珣换最后一次药,他看着崔珣腰间新添的青紫棍伤叹气,伤药敷到腰上,如针刺般疼痛,但崔珣只是趴在石榻上,紧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医师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待换好药,收拾好药箱后,医师还是忍不住留下一瓶白瓷药膏,这年轻人和他孙儿差不多大,说是出身博陵崔氏,但一身的骇人伤疤,让他这个平民百姓都不忍直视,医师说道:“崔少卿,听说你被判流放磧西,路途辛苦,这药膏,你留着吧。”
流放磧西?崔珣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
他这般大逆不道,太后居然没有杀他,只是将他流放?
医师仍旧絮絮叨叨:“好多大臣都上疏要杀了崔少卿,是太后压下所有异议,改判流放,崔少卿,你这次大难不死,可要珍惜性命,别再糟践自己身体了。”
他说了一大堆,都在劝崔珣好好活着,珍惜好不容易保下的性命,但崔珣只是神情恍惚,一言不发。
医师走后,卢淮又来了,无非也是说些珍惜性命的话,顺便旁敲侧击问他王暄下落,崔珣还是一概不答,卢淮气急败坏走了,这之后,崔珣便在狱中等待流放,期间,崔颂清、他的父亲、还有阿蛮,都想来见他一面,崔珣一概回绝,但有一个人想来见他时,他却同意了。
是哑仆。
他坐在地上,背部靠着粗糙石壁,淡然看着狱房外红了眼眶的哑仆,他说道:“这几年,多谢你照顾我。”
哑仆跪在地上,摇着头,老泪纵横,崔珣道:“我这关应是过不去了,趁着太后还没抄没我家产,我那宅子,你去寻人卖了吧,得的钱财,够你找个乡下地方养老了。”
哑仆喉咙哽咽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是个哑巴,他说不出来,只能着急比划着,崔珣望着他的比划,他笑了笑:“流放还能回来?不,我回不来了。”
哑仆听后,手握着囚牢的铁栅栏,无声流着泪,崔珣神情,却是出奇的平静:“哭什么?我反而,高兴的很。”
他道:“最后还是要劳烦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崔珣说的事情,是让哑仆,去西明寺,看看有没有王暄留下来的东西。
当日王暄被阿史那兀朵绑到长春观地牢,严刑拷打,折磨了足足九日,仍旧没有吐露分毫,在崔珣救出他后,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崔珣手心写下“帝杀六州”,以及“西明寺”几个字后,就气绝身亡。
而正是他写的“帝杀六州”,让崔珣愈发确定隆兴帝和天威军一案有关,而王暄最后提及西明寺,会不会他发现的证物,在西明寺里?
他让哑仆去查探,哑仆很快从西明寺,取到了王暄寄存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页从史馆,撕下的起居注。
崔珣看着那页起居注,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他眸中划过一抹惨淡笑意,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隆兴二十年,十月初一,深秋。
终南山上,层林尽染,翠华峰中,橙黄橘绿,观音禅寺,银杏亭亭如盖,朱雀大街,胡商熙熙攘攘,尽是盛世繁华。
长安酒肆,三三两两的食客聚集在一起,说着东家娶妇,西家归女,说着关中丰收,米价低廉,也有说着阴晴圆缺,旦夕祸福,比如清正廉洁的卢裕民身败名裂了,精明强干的裴观岳一败涂地了,还有那权倾朝野的崔望舒,一夕之间,失了宠信,被流放到寸草不生的磧西,只怕这辈子也回不了长安了。
食客们感慨了会,又说起果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卢裕民他们假仁假义,坑害忠良,活该落得这般下场,至于崔珣,投降突厥,罄竹难书,活该被流放到磧西。
食客们说了一阵,悠扬胡琴声响起,貌美胡姬戴着面纱,翩翩起舞,酒肆们顿时响起一阵喝彩声,此情此景,正是人间烟火,热闹喧嚣。
而与之对应的,却是大理寺狱前,凄清苍凉。
崔珣一身单薄囚衣,手脚皆是重镣,从囚牢走出大理寺,不过短短路程,漆黑镣铐已将他手腕和足踝都磨破,渗出点点鲜血。
只是此时,却再没有一个少女,撕开柔软绢帕,细心系在他手足之间了。
卢淮抿了抿唇,俊秀面容满是不忍,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此去磧西,山高水远,他只能尽力让解差路上照顾崔珣,余下的,他也无能为力。
只可惜,他心中的疑团,恐怕永远都无法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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