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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昭昭眼睛亮亮的:“信里是不是有证据!”

狄寺丞:“是封密信,已经连夜送去破译了,八九不离十。”

“那他们为什么当街砍人呢?”狄昭昭又好奇宝宝似地追问。

“从目前审出的蛛丝马迹看,”狄寺丞皱眉叹息,“应当是追杀一股去淮南王封地探查私铸铜钱消息的人马。我方才查了一下,这段时间陆续报上来好几桩无名尸体砍杀案,还都是京城到淮南王驻地方向……”

狄先裕都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一路追杀啊?这几个人也是真惨,都好不容易逃回京城了,结果最后把人逼急了,直接大庭广众下动手。”

血迹遍地,成了朝野皆惊的血案。

咸鱼忍不住叹息,史书悲怆下的寥寥几笔,也不知陨了多少人命。更何况眼下这还只是起了个小苗头。

狄昭昭也听得眼睛睁得溜圆,担忧道:“那祖父派去的人,没有被发现吧?”

“没有,大理寺的人经验丰富,昭哥儿莫担忧。”狄寺丞安抚的拍了拍小孩的背脊,不再多说。

潜藏的暗流汹涌,一旦露到明面来,便是雷霆手段。

各种蛛丝马迹,一旦到了专业人士的手里,就没有揪不出来根子的。

破译出的密信,拷问出的死士,秘密派遣去淮南王封地的探子……全都一一传来结果。

前不久锤死了证据,得了众臣信服后,严搜施、廖的相关私产,对施律、廖豪逐一突破,也都有了反馈……

半露不露的事情真相,霎时全都浮出水面,暴露在阳光下。

淮南王私铸钱币,已然在暗中囤积了精铁、武器、粮草。

与狄松实所预料的,分毫不差!

而那场血案,则是施家在发现家业中有私铸的钱币后,暗中派去淮南王封地查探深浅之人。

施家昔日是鼎盛世家,但已没落三代,眼瞧着子孙不争气,要滑落出世家之列。谁也不知他们是不是想暗暗博一个从龙之功,还是真的陷入此事,惊恐难当,想先暗中查明。

接连几个月。

朝野震荡,牵扯甚众,出兵南下,还打了一仗。

待一切结束,已是春暖花开。

萧府。

狄昭昭重新高高兴兴去找师父念书:“师父——”

憋了一个冬天没出门撒欢的小孩,蹦跳着冲进门,兴奋高呼。

帅大叔萧徽折腾忙活了一个冬,依旧还是很帅。

敞着衣衫,随意捆着头发,在院子里指挥家仆收拾行李:“这个要带上,几种铜钱都收拾好了……”

听见狄昭昭兴奋欢呼声,他笑容一下上脸,转身就看到生机勃勃的小孩,灿烂笑着朝自己哒哒哒冲来。

简直比满园春色都更亮眼、更明媚,让人不禁心生欢喜。

“呦,昭哥儿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跟吃了蜜似的。”文武双全的萧徽,一点也不怕小孩似钢炮一样的冲击力,弯腰一搂,就把小孩搂进了怀里。

狄昭昭一本正经地纠正说:“不是吃了蜜,是吃了糖葫芦哦。”

萧徽朗笑出声:“好好好,跟吃了糖葫芦似的。”

小孩满意,又借着师父的身高朝下看,就能看到地上的行李,还有分成几堆的铜钱,他杵着小脑袋瞧。

好奇道:“师父这是在做什么?”

萧徽伸手抓了几把铜钱,放到小昭昭面前:“你瞧瞧这是什么?”

“铜钱啊!”狄昭昭被家里养得很好,见铜钱少,但多看几眼,也发现不对,疑惑道,“这些铜钱怎么感觉都不一样?”

“你还真能不掂量,用眼睛就能瞧出不同。”萧徽感慨,又拿出一捧真钱,掺杂了几枚假铜钱混合在里面。

“再试试看,能不能把假铜钱找出来?”

狄昭昭手里握着一枚敕造的足两真铜钱来回看了看。

又看向萧徽手里的一捧铜钱,小手扒拉了几下,很快把假铜钱都找出来。

“怎么样?”小孩眼眸亮晶晶的看师父,小脸仿佛写着“来夸我呀”的期待。

“真厉害!”萧徽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感慨,“你要是再大几岁,我还带什么铸铜钱的老师傅,他们还要用手掂量,直接带你去就好了!”

狄昭昭惊讶:“师父你要去哪儿?”

萧徽抱着小孩直接往屋里走,他说:“去淮南王封地,收缴钱币。淮南王不知从哪里弄到的印版,和真铜钱的差别可太小了,唉,师父这趟去,真的要辛苦了。”

狄昭昭挺起小胸膛,脆声:“带我去呀!”

他不用手掂,就能看出真假铜钱!而且他还没去那么远的地方玩过呢,狄昭昭眼眸晶亮。

萧徽摇摇头:“你还小。”这铜钱淮南王还不知笼络了多少当地豪强世族,水怕是不浅。

“都说我小,哼。”

见小孩一下耸拉下来的可怜小表情,萧徽捏捏他的小脸笑道:“等你十岁,再有能用得着你的地方,就带你去,刚好带你见见世面,教你应付各种情况,到时候你可别嫌苦。”

“真的吗?”小昭昭眼睛嗖得一下就亮了,十岁好像不远了。

“真的!”萧徽一口答应。

“我肯定不嫌苦。”狄昭昭保证,又期待的伸出小手,“那一言为定哦。”

萧徽伸手跟小孩击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笑道:“一言为定。”

当大小两个手掌相击,发出脆响,萧徽嘴角都不住上扬,各地都怕他这个钦差,说他手段如雷霆。

殊不知他这小徒弟,才是真正的雷霆,是真的硬碰硬,实打实的直戳死穴,拿捏七寸。不讲道理的那种!

他不讲道理,是真不讲理。

他家昭哥儿不讲道理,那可是让人哑口无言,无可挑剔,想参都没法参!

萧徽想到未来他们师徒联手的画面,再想想那群谏臣的黑脸,忍不住朗声笑起来:“走,师父教你弹琴!”

等开心唱过,笑过,萧徽琢磨一会,又问小昭昭:“我这一走估计有几个月、小半年,你学问可不能耽搁了,要不我送你去师伯那儿?”

“姜师伯祖那儿吗?”狄昭昭小脸有点愁,他记得上次,他和师父去姜公那儿,好像是被打出来的。

他小短腿跑不快,还是师父拉着他跑的。

场面可刺激啦。

他当时还跑得脸都通红,还直喘气呢。

“怕什么!”萧徽大气一挥手,“放心,这次肯定不会被打出来。你要是觉得不好,那师父给你留点课业,或者给你安排个学堂?”

狄昭昭道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那还是去姜公那儿吧。”

“行!”

确定了一应事宜,萧徽也不去想那一摊子事,不去想当地几乎翻倍的粮价、物价,还有牵扯的百姓。

他豪迈笑道:“等师父这趟回来,估计就要升官了,又换个颜色的衣服穿穿。”

“怎么样,是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这才多久?”

狄昭昭用力点点小脑袋:“师父说的没错!”

“而且我发现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真的没关系诶,祖父还是跟原来一样早上出去,晚上回家的抓坏人。”

他小脸思索,努力找出了一点点祖父升官后的不一样:“就是好像祖父人变得俊俏了一些,亮堂堂的!”

“哈哈哈——”

这形容当真有趣,也不知近日威名赫赫的狄少卿听了什么反应?

萧徽:“你祖父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能展开手脚做想做的事,自然疏阔,精神奕奕。”

大理寺在大多数时候,其实是个不太起眼的衙门。

即使维持京城安定,评判、重审举国上下疑难案件,但相比统管国库的户部,总在打仗的兵部,说重要也重要,但总归有些不太起眼。

但凡事都有例外,世事也并非一成不变,就像是战场上的数万箭雨,全天下那么多的红苹果。

当箭射杀敌方将领,当红苹果落到牛顿头上,这支箭、这个苹果,就变得不一样了。

大理寺自去岁私铸铜钱案起,就如同射杀敌将的那支箭般犀利,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拔除淮南王起兵谋反的祸患,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让人难言。

等开了春,近日来,短短十天,送了足足七人上黄泉路。日日开大理寺公堂,当众审理血案,二三十桩案件的凶犯被逮捕,被判关押时间合计几百年。

光是听闻这些数字,就让人通体上下冒出鸡皮疙瘩。

狄昭昭小脑袋点点:“爹爹也这么说!说祖父是放开了拳脚做喜欢的事,忙也高兴呢。还私底下念叨了好多名字。”

“什么名字?”萧徽好奇。

狄昭昭掰着手指头数:“什么严打涉血违法犯罪,什么百日攻坚……可多了!”

“这名字起的还挺响亮,倒也贴切。”萧徽笑着感慨,谁人都知道,狄松实是为了巩固《砍人分析》带来的威慑力。

只是手段犀利了些,直接霸道了些,但只要真的严抓一阵,效果绝对是惊人的。

如若不然,《砍人分析》这阵风头过了就也过了,便真成了私铸铜钱案中的一道刀风。

萧徽思及此,还当真有些好奇:“你祖父去岁和今年破的那些案子里,你和你爹助力了多少?”

从前从未如此锋锐难挡的狄松实,如今春风见了都要夹道相迎,穷凶极恶之徒见了都要退让三舍。

破案轻松的,就像是伸手摘取树枝上的水果!

狄昭昭挠挠头:“我和爹爹也没帮太多忙啊。”

小孩想想,他好像就看了几个指印,几个脚印,其它前前后后的排查,找证据,追捕,审讯全是祖父带人做的,抓了好多好多坏人!

想到祖父坐在公堂上的威风模样,还有大理寺门口围观百姓的热闹、惊呼、议论,最最重要的是那些被抓的、吓得痛哭流涕的大坏蛋!

小昭昭忍不住笑得明媚,骄傲地说:“我祖父超厉害哒!”

***

敲定了日后暂时去姜公那念书,狄昭昭又哒哒哒的回家来。

精力旺盛的小孩忍不住想找爹娘分享这个消息。

院子里瞅瞅,屋子里瞅瞅,小厨房里瞅瞅,最后在东边的书房里,看到了狄先裕和顾筠,小孩高兴地喊一声:“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