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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抱着阿棠往院子外走,走到院门口就瞧见了等在拱门下的谢莲崖,他穿着月白的衣衫,黑发梳的一丝不苟,与锄禾一起等在那里,也不知等了多久。

“莲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去?”谢清风忙迎上他。

锄禾快嘴道:“公子天没亮就在等着了,怕打扰三爷和夫人……”

“锄禾。”谢莲崖低低打断了他,又抬头朝向谢清风对他道:“我没等多久,叔父今日要启程,我没有什么能够送叔父的,只有这一块砚台。”他从锄禾手中接过小小的包裹,递给谢清风:“这是我父亲最喜欢的砚台,便是后来家中艰难母亲也舍不得当掉。”

谢清风接过那砚台,是上好的砚台,当初他大哥从府中离开什么也没有带,靠着教书糊口,想来这砚台是很难得才得来。

他知道这砚台的分量,莲崖是个好孩子。

“莲崖的心意叔父……”谢清风不能拿走他母亲留下唯一之物,刚想拒绝,却被金拂玉拉了拉衣袖。

“莲崖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将当替他保管。”金拂玉说,她知道莲崖心思敏感又要强,若是不要,恐怕让他多心以为谢清风看不上他的东西,不如收下以后再还给他。

谢清风顿时明白过来,点点头将那砚台收了下来:“叔父一定会好好保管。”

阿棠一直在瞧着谢莲崖,他的唇角有一块淤青,他本就白,那淤青在他侧脸的时候格外的明显,便开口问道:“大哥哥挨打了吗?”

谢莲崖一愣,忙想侧过头去。

谢清风却听的惊讶,忙伸手起托起了谢莲崖的脸看,果然见他唇角有一块淤青,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弄的啊?”金拂玉也惊了,好大一片淤青:“是摔着了?还是……”

锄禾愤愤不平的想开口答话,谢莲崖却蹙眉扫了他一眼,他只好闭上了嘴巴。

“没事,叔父叔母不必担心。”谢莲崖躲开谢清风的手,将淤青藏在阴影里道:“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阿棠却知道他在撒谎,那淤青明显是被人打了,她都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谢锦那混世魔王。

谢清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是打的,但谢莲崖不愿意说,催促着他快启程,他就知道谢莲崖是怕给他添麻烦。

这让他心里更难过酸楚,为什么越懂事的孩子越得不到上天的眷顾?他大哥是,莲崖也是。

谢清风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嘱咐了谢莲崖要照着他开的方子日日服药和敷眼睛,眼睛定然会好的。

谢莲崖都一一应下。

前院的老太太也在催促他快启程,此去京中快马加鞭也要两天一夜,需要早点动身。

谢清风便带着他们一道去了前院,一大家子全出来送他。

老太太神容憔悴,也被人搀扶着出来送他,又是哭又是笑,他是谢家最有出息的儿子了,能去京中做御医是光宗耀祖之事,她必定是要来送的,全然忘了昨日还说他要逼死她。

谢清风没奈何的扶着她苦笑道:“母亲若是真心疼我,我离家之后就多加看顾我的妻子和儿子女儿。”少找他们麻烦才是。

老太太一听便有些不高兴,他的意思仿佛是平日里她刻薄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一样,却也不想在这时再与他闹不愉快,只是应付着他。

谢清风松开老太太,又对谢锦招了招手。

那小子果然心虚的不敢过来。

谢清风已心知肚明,走过去笑眯眯捏着谢锦的后颈,将他拽了过去,低下头低低对他说:“小子,这顿打我给你急着呢,莲崖身边是我的人,你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若再让我知道你欺负莲崖,我将你吊在树上打!”

谢锦吓的缩着脖子脸色惨白,不敢狡辩,可是昨天真是谢莲崖先动手的,为了几个青梨要掐死他!他现在手上的伤还疼呢。

谢清风松开了他,临上车前看妻子哭的抽抽搭搭,阿棠抬手替妻子擦着眼泪,心中真的不舍啊!

他下定决心,此去京中必定要努力上进,争取早日将她们和莲崖接去京中。

他又叫莲崖到跟前来,扶着他的肩膀说:“叔父走后,你要替叔父好好看顾阿棠。”

谢莲崖点点头:“我会的。”

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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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辘辘而去。

谢家人才回了谢府。

金拂玉带着阿棠和谢莲崖回院子,她心中满是离别之苦,精神不太好,想哄着阿棠再睡个回笼觉,阿棠却如何也睡不着,便让半夏和连翘戴带着阿棠去玩。

今日天气难得凉爽,半夏抱着阿棠去了西院的小凉亭里玩,西院种了许多果树,连翘带着阿棠去摘果子,半夏便在凉亭里给阿棠剥莲子吃。

阿棠坐在果树下的阴凉处,划拉开系统,给她的宿主送早饭。

今日系统里显示她宿主的状态是——健康但饥饿。

系统屏幕里显示着宿主那边的景象——

白天的冷宫中几个疯掉的妃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抢夺着刚刚送来的早饭,那早饭像泔水一样放在一个桶里,很快就被抢完了。

裴祯房间的门窗紧闭,白天他一向不敢出门,怕被发现了。

谢棠将视角调进房间里,发现她的宿主竟然不在房间里,而后墙的一扇窗户是开着的。

她看出去,只见后墙外挨着高高宫墙的狭窄夹层,左右两边都有墙,只有从这窗户能翻出去。

而裴祯就坐在夹层的墙根下,乱蓬蓬的头发一缕一缕,仰着头闭着眼,一片微弱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脏兮兮的脸轮廓清晰,睫毛卷长。

他在晒太阳吗?

谢棠很快发现,他旁边立着两个小土堆,一个早已长满了青苔杂草,另一个土壤却是新的。

长满青苔的土堆上立着一块被雨淋花的小木牌,像是用桌板做的,上面写着——娘。

而另一个新的土堆上也立着废旧的木板,上面写着——嬷嬷。

原来这是他娘和嬷嬷的坟。

他将嬷嬷埋在了这里,和他娘埋在一起,他坐在一旁晒着太阳,仿佛自己最后也会悄无声息的变成这样的一个小坟堆。

是真的有点惨。

谢棠叹着气,又买了一碟子平平无奇蛋炒饭,外加了两个烧饼,总计1200积分。

她要给他记下来,日后从他的积分里扣。

她点击放在他头顶的窗户台上。

“叮叮”。

他闭着眼像狗一样吸了吸鼻子,突然睁开了眼,顺着香味仰起头就看见了窗台上的吃食,站起来饿狼似得抱进怀里,一口就咬掉了半个烧饼。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疯狂将烧饼往嘴里塞。

谢棠终于听见了他的心声——好吃好吃好吃!

谢棠笑了,这是小狗还是傻子。

他吃的快极了,吃完还舍不得的把手上的芝麻粒一粒粒吃干净。

好脏啊。

谢棠嫌弃的看着他,他的手还没洗过,他不用筷子和勺子,直接用手吃,吃就吃了倒也不必舔……

他吃干净后似乎没饱,这次却是没有递盘子,而是翻窗跳进了房间里,拿着盘子快步走到一个大铜盆边,蹲下身竟将盘子在水里洗干净了。

然后起身将盘子放在了昨天的盘子上,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昨夜的窗户下,似乎在等着“神仙”收走。

谢棠忍不住笑了。

“阿棠妹妹在笑什么?”有人轻轻问她。

她一愣抬起头看见站在自己眼前的谢莲崖,他不知何时来了,此刻站在她的跟前,用宽大的衣袖遮在她头顶。

这话谢棠不知为何觉得有点耳熟……

阳光已经挪到了谢棠的头顶,她这会儿反应过来有些晒了,脸颊热乎乎的。

“天热了,还是回去吧。”谢莲崖声音轻的像树叶,“免得中了暑。”

谢棠扭头去找连翘,发现连翘在不远处和锄禾一起摘桃子。

“是有点热了。”谢棠站起身,仰头望着谢莲崖问道:“大哥哥是来摘桃子的吗?”

谢莲崖点点头,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她:“先前给阿棠妹妹买的见面礼,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见面礼?

谢棠接在手里,那小盒子是原木的,比她的巴掌大一些,上面雕刻着一簇海棠花,十分的漂亮,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海棠珠花簪子。

她想起来了,之前爹爹说谢莲崖在路上给她买了珠花簪子,是他攒了很久的钱。

“喜欢吗?”谢莲崖问她:“我看不见簪子的模样,只大概知道是海棠花样式的,刚好合了你的名字。”

“挺漂亮的。”谢棠仰头说:“可是我现在还太小了,没办法戴簪子。”这个朝代女孩要到十五岁及笄才可以戴簪子。

“不打紧,你先攒着,等及笄那年就可以有许多簪子戴了。”谢莲崖很想摸摸她的脑袋,她现在才到他腰际,不打紧,他会陪着她到及笄。

“那就谢谢大哥哥了。”谢棠将盒子盖了上,其实比起来簪子她更喜欢这个盒子,这盒子散发着一股香气,她凑近闻了闻,像山林里的气味带着莲花香:“这盒子好香啊,像大哥哥身上的香。”

“是崖柏木。”谢莲崖垂着眼道:“我曾有一串佛珠是崖柏木,我很喜欢它的味道,无论什么时候闻到都会觉得安心。可惜后来她丢了。”

谢棠心头一跳,佛珠?曾经玄度大师送过谢轻寒一串佛珠,那是崖柏木的吗?还是菩提子的?

她抬头眼看谢莲崖,他是……

“这是什么?”手中的盒子被飞快的抽了走。

谢棠慌忙回头,就见谢锦偷偷溜到了她身后,抽走了她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