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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椅被撞得“嘎吱嘎吱”摇晃起来,就像他胸腔里一颗被摇晃,被撞动的心。

别碰他,别再装作关心他。

房间里很静。

乔纱站在他的面前,收回被挥开的手,看着他垂眼站在那里,一缕黑发散在他的脸颊,看起来那么的不堪一击。

她伸出脚,轻轻抵住了摇晃的躺椅,令它停下来。

她要它晃时它就晃,她要它停时,它也得停下来。

她再次朝谢兰池伸开了双臂,歪头轻声问他:“那你还要不要帮我穿衣服?一个人,我不会穿。”

她确实不会穿这古代的衣服,一层又一层,光是腰带她就不会系。

谢兰池抬眼看住了她,心中的浪潮令他没有办法平静地注视她,他是想离开,不想再与她说任何话。

可门外,顾泽去而复返,敲了敲门在外说:“谢大人,我有话与你说。”

有什么话,顾泽不过是不想他为她更衣吧。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也摇动了顾泽的心,让顾泽一再护着她。

他说不清心里一浪浪涌起的情绪是什么,泄愤一般,伸出手将她一层层的衣服一起扯了下来。

衣服全掉在地上,她只剩下单薄的里衣,却吃痛似的侧了侧头,低低叫了一声,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他的指尖缠着几根扯掉的黑发,是她的黑发。

她站在那里,捂着自己的右耳,恼怒地瞪向了他。

他这才看见,掉在地上的一枚石榴红的耳坠,那是她的耳坠。

他弄伤了她。

她松开手,指尖上、红彤彤的耳垂上沾着几滴血。

他看着她的血挂在耳垂,滑下脖颈,红白相交的美丽极了,他心中忽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悸动,她就该痛,就该流血,这些年痛的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

他转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件新衣,新衣上放着的簪子首饰“铛啷啷”掉落一地,他也不管,只对她说:“站过来。”

她苍白的脸,发红的眼,满是怒气和疼痛的脸,令他有一种凌虐的快感,前所未有的快感。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站在了他的面前,与他说:“谢兰池,你弄伤我了。”

他就是要让她痛。

谢兰池伸出细长的手指,解开她的裙带,她的外裙坠落在地上,单薄的里裤中是她细细的腿,和光着的脚。(审核员好,这里是在穿衣服)

他低着头将手中的新裙子,利落地替她围上,手指缠绕着带子,熟练地低头系着。

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耳垂上的血珠子一粒一粒无声地往下掉,掉在她的肩膀上、裙子上,她也不擦。

这房间诡异的安静。

她既没有哭闹,也没有发脾气,出奇的安静。

谢兰池垂着眼不去看她,心中却全是她,他在想她在想什么?他以为她会发脾气报复回来,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任由他穿着衣服,抬手将另一只耳坠摘了,丢在了地上。

她越安静,越让谢兰池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她这一次安分至极,直到他替她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她也没有说什么,做什么。

他用帕子替她轻轻擦了擦,挂着血的耳垂,她痛得偏了偏头,他心中那些翻涌的情绪和凌虐的快感,渐渐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鞋子。”他将鞋子放在她的脚边。

她抬起了脚。

谢兰池看着她的脚,蹲下了身去,握起了她的脚,替她去穿鞋。

她忽然开口说:“谢兰池,抬起头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她看过去。

她伸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又重又狠,扇得他偏了偏头,脸颊热热地痛起来。

他却笑了,是了,她怎么会忍?她不过是在等着,怎么还给他才过瘾。

她抬手将桌子上的茶杯茶盏,全部拨到了地上。

在一阵破碎的声响中,踢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门外顾泽听见声音,又敲门:“谢兰池,你在里面做什么?不要在我顾府……”

门却被拉了开。

顾泽看见拉开门的乔纱,她已穿戴整齐,可脸色很不好,他又瞧见她没有戴耳坠的耳朵,右耳红得厉害,还渗出了血。

书房里一片狼藉,谢兰池站在桌子边。

他心中无端端地火起,谢兰池在谢府做什么他不管,但在顾府,在他的书房里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就让他不快至极。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小厮就匆忙赶过来,与他说,老太太要见乔姑娘,要喝乔姑娘的茶。

这哪里是要喝茶,是要问顾安的事。

这边话音没落,那边小厮就更慌忙地跑进来,急急道:“少爷,圣上来了!已经入府了!”

这么快?这才刚刚过中午,新帝就亟不可待地来了。

全赶到了一块。

顾泽心中愈发火大,又看一眼谢兰池,谢兰池就是个疯子,明知道乔纱如今是至关重要的棋子,不能出差错,却在这个节骨眼还要折磨她。

眼前的乔纱,绕开他,跨出书房朝外走。

他忙拦住她,问她:“去哪里?”

“去见老太太。”她侧过头来,对他淡淡一笑,“不是要敬茶吗?”

“暂时不必见老太太。”他低声与她说,刚要说先见新帝。

回廊里老太太就已经被人搀扶着过来了,而扶着老太太的正是他没抓到的顾安。

他一瞧见顾安,就知道,是顾安怕被打断手,跑去向老太太寻求庇护了。

顾家早晚毁在他手里!

顾泽只好迎上老太太,低声与老太太说:“圣上来看乔姑娘了,祖母若还想保住顾安的这条命,就先带他离开。”

老太太停顿住脚步,抬起眼看着自己的这个嫡长孙,心中自是恼怒的,她顾家世代为大巽征战沙场,如今她的孙子被一个寡妇重伤,她还要带着孙子躲出去?是不是真要打断他孙子的一只手?

她将目光落在那书房门口站着的女人身上,她对这谢家的寡妇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街头巷尾与她相关的传闻。

如今瞧见,倒真是生了一副狐媚相。

“那位就是咱们家要认的小姑娘吧?”老太太笑着对乔纱说:“过来,让我这老太婆瞧瞧,顺便来见过她的兄长。”她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在新帝面前找她麻烦,但她有的是法子整治她。

她倒是笑盈盈地走过来,望着顾安,声音带着笑意又娇又媚:“刚刚捅你那一刀,还疼吗?”

顾安被她问愣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又拿这副小狐狸精的样子来勾他?他可不会再上她的当……

“你怪我吗?”她又皱皱眉问他,“当时我吓着了,才会对你动手。”

顾安那到嗓子眼里的话又被她那张脸,那蹙着眉的样子,搞得晕乎乎,怪是怪的,但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老太太被顾安那副不成器的样子,气得用拐杖在他脚背上点了一下。

顾安痛得“哎哟”一声。

老太太盯着这小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声音也冷了,“原是顾府发生的一点小误会,怎么乔姑娘不但动上了刀子,还惊动东厂的厂督大人,前来顾府拿人,要打断我这孙子的一条手臂?”

这话也是对从书房出来的谢兰池说的。

谢兰池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乔纱,不明白她又要做什么。

却听乔纱说:“是吗?厂督大人竟要打断你的一条手臂?那怎么成,日后我便是顾家的女儿,要叫你一声义兄,怎么能因为我,害了义兄。”

她回过头看了过来。

谢兰池撞上她的眼睛,她那双眼睛冰冷至极,对他说:“谢兰池,你要打断我义兄的手臂吗?”

她想干什么?为了报复他刚才弄伤她,她就要用顾安来气他吗?

谢兰池看着她,确实梗在了胸口,他为了她下令打断顾安碰她的手臂,她却要维护顾安这脓包,来气他。

“我与我的义兄闹着玩,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毫不客气地与他说。

他气恼极了,又一次体会到了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她站在顾家那边,站在顾安那脓包跟前,和他作对。

他的脸彻底阴冷了下来。

顾泽怕他又发疯,忙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说:“这件事之后再说。”

他却一把甩开了顾泽的手,连名带姓地叫她:“乔纱,到我跟前来。”

乔纱却轻轻地躲在了顾安的身后,“你又要折磨我吗?”

她的香气飘到顾安鼻子底下,勾得顾安挺了挺胸膛,也不顾什么捅不捅一刀的事,这事之后他再慢慢与她算账,但如今他当然不能让那阉人动她。

“谢大人,我这义妹都说了,这事是我们闹着玩。”顾安护着她,对谢兰池说:“这就是我们顾家的事,与谢大人无关了吧?”

谢兰池的火顿时涌到了嗓子眼,她躲在顾安的身后,比躲在顾泽的身后更让他恼怒恶心,他看着她,快步就要朝她走过去。

“谢兰池!”顾泽一把抓住了他,几乎是愤怒地低道:“你又发什么……”

疯字还没出口。

李容昭便从庭院拱门下走了进来,他看见杀气腾腾的谢兰池,又看见躲在顾家人身后的乔纱,立刻快步朝乔纱走了过去,叫了一声:“纱纱。”

这一声“纱纱”,令顾老太太和顾安全惊了,他们只知顾泽说,要将乔纱认作义妹,是为了送皎皎入宫。

却没说原因。

如今听新帝叫她“纱纱”,又如此亲密地拉住了她的手,顾老太太顿时明白了过来,脸色也黑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会什么妖术?竟连新帝也着了她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