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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阵雨,闪电在天空撕扯着,照亮了半座城,雷声滚滚,动静大得像是房屋坍塌了般。

车子驶在马路上,速度控制得很慢,轮胎轧过水滩,溅起透明的水花。

车子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宋简礼身边放着药箱,他正握着陆虞的手,用碘伏给陆虞擦拭着上面的的伤口。

陆虞身上有很多擦伤,宋简礼从上车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了,只是低头沉默着给陆虞清理伤口。

“简哥……”陆虞看不清宋简礼的表情,也听不到宋简礼的语气,就猜不到他现在的心境。

宋简礼没抬头,闷声应了他一个字,“嗯。”

陆虞把左手伸出去,摸到了宋简礼的脸以后就轻轻地摩挲着,“你在难过吗?或者说在自责吗?”

宋简礼依赖般地在陆虞手上蹭了一下才说:“没有。”

可他的声音分明很低沉。

陆虞把右手也拿了回去,然后两只手都抬起来去捧着宋简礼的脸,让宋简礼抬起头和他对视。

宋简礼眼眶有些红润,眸子里似乎有水光,倒不至于哭出来,只是很明显能看出他的内疚和伤心。

“别难过,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陆虞露出一个带着抚慰的微笑。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结了痂的疤痕,横在微微凸起的喉结下面,说话间隙那道疤痕会随着滚动的喉结动起来。

宋简礼还是没有说话,陆虞就把手放下去继续说:“而且我也算因祸得福呀,我遇到了罗阿姨,自从她在我十二岁那年辞职以后,我总会想起她。”

“你想见她,我可以给你想办法,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宁可你永远遇不到这祸,你只用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就好了。”这次换宋简礼抬起了手,他用拇指指腹轻轻地抚摸着陆虞喉结下方的那道疤痕,

“什么困难我都会解决的,你只要乖一点就好……”

倘若这道疤再深一点呢?宋简礼不敢细想,只是看着这道疤他就一阵心悸害怕。

陆虞说:“可是只要我在长大,我就会遇到一些挫折呀,简哥,你不能总是想着替我解决一切麻烦,难道我要一辈子都被你这样保护着吗?而且你也要相信我,我有能力解决的。”

他说完话,宋简礼的目光就从他喉间的疤缓慢地挪到了他的脸上,双目措不及防地对视上了。

陆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滚过宋简礼的指尖,陆虞没有再说话了,因为他现在有些看不懂宋简礼的眼神。

宋简礼的眸子深邃又幽暗,宛如一颗黑曜石,眸子里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执意,好像是一种心疼又纠结,还掺杂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占有,强欲望的,痴狂的,无法忍耐的。

他的桑桑不打算待在他身边一辈子。只是这样一想,宋简礼就要忍受不了了。

陆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简礼,陌生又……怪异。

宋简礼轻抚着他疤痕的手渐渐往他后颈摩挲了去。

宽大又滚热的手掌慢慢覆上了他的后颈,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他纤细的脖颈,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陆虞喉结下方的疤,食指在他的颈脉来回,指腹的细茧引得陆虞一阵颤栗,他当即腰身一塌,扑进了宋简礼的怀里。

简直是把自己送到宋简礼的怀里去了,他湿着眼眶抬起了头看像宋简礼,他的眼睛很单纯澄澈,像不谙世事的兔子,他看不懂大灰狼要把他拆骨入腹的赤裸眼神,只是觉得大灰狼先生今夜好像有些奇怪。

“你好不乖,桑桑。”宋简礼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低哑的声线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压迫力和侵占欲交织着,被挡板隔绝开的后车座,此刻变得旖旎温热了起来。

他说话的呼吸往陆虞脸上喷洒,两道温热的呼吸彼此纠缠。

“要把桑桑锁起来,谁都找不到你,你才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宋简礼神色更加隐晦,掐着陆虞后颈的手用了点力,让陆虞的脸离他更近了一些。

陆虞手撑在宋简礼的小腹上方,他大概没想到宋简礼会说这样的话,眸子猛然缩了缩,身子颤栗一下,恰如受惊的兔。

他拽住了宋简礼的衣摆,用气声说:“我,我乖的,不要把我锁起来,简哥……”

像撒娇,像认错,像安抚,总之宋简礼听了这句话以后就敛下了眸子,两秒后他又重新掀起眼皮和陆虞对视上,这次的眸色就变成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像山涧的静水,温柔又有安全感。

仿佛刚刚那样的神情是陆虞的错觉。

宋简礼手上松了力道,他帮陆虞拨弄了一下凌乱的碎发,唇角晕上了一抹恰如和煦春风般地笑意,他温声说:“骗桑桑的,我怎么会?”

“吓到了吧?”宋简礼这样问,就是让陆虞将刚刚那样怪异的自己当成了一个玩笑,让陆虞不要往心里去的意思。

陆虞眨了眨眼睛,密翘的睫毛好像蝴蝶翅膀,轻轻打着颤,他把脸埋进了宋简礼胸膛,小幅度地摆了摆头,“没有吓到。”

他说。

宋简礼顺势搂住了他,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抚,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起来。

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陆虞的发顶,说:“等我把桑桑身边那些讨厌的人赶走了,桑桑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永远是自由的。”谁也不能困住你,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陆虞抬起了头,他抓住了宋简礼的手,引导他把手搭在了自己的后颈,陆虞的皮肤很白,还是易留痕体质的,刚刚宋简礼分明没使多大的力,可现在后颈竟然隐隐有了红色的掐痕。

陆虞引导他的手重新覆上去,于是红痕又被宽大的手掌遮挡住了,陆虞抬眼看着宋简礼,缓声附和说:“我永远是自由的。”

我也可以是你的,简哥。

宋简礼不明白陆虞这个举动的意思,陆虞也不会告诉他。

两颗频率相同的心脏挨得更近了,那层薄薄的窗纸快要被戳破了。

——

“老板,回去吧,二少爷已经被宋简礼接走了。”保镖替陆谨律撑着伞,但今夜的风雨来势汹汹,这把伞并没有什么作用。

陆谨律把眼镜取下来,用一只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然后小臂就一直横在眼睛上方。

保镖看不清陆谨律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因为他隐约听见了自家老板轻微的抽泣声。

或许是错觉吧,因为这位老板从来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只是陆谨律把手放下来的时候,眼眶的的确确是红的。

“走吧。”声音也是沙哑的,鼻音很重。

——

这场雨彻底将C市的炎热驱散了,初秋来临,空气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果香。

在宋简礼的坚持下,陆虞在别墅养了几天伤,这两天宋简礼也没有去学校,他说他和辅导员打过招呼了,他会晚一些去报道。

陆虞身上的伤口不深,但擦伤很多,膝盖上的摔伤最严重,甚至那两天连水都不能碰。

那天下午,那个医生又带着他的妻子来给陆虞检查伤口了。

“伤口恢复得很好,不会留疤的,陆少爷放心就好。”医生说。

宋简礼把陆虞挽起来的裤腿放了下去,“膝盖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透呢?他明天就要去学校了,我担心影响到他日常生活。”

“这些擦伤就是要积极换药,注意少碰水,也不要做剧烈运动,最多一周就差不多了。”医生站起了身,又说:“少爷,您出来我们详谈吧。”

宋简礼点头,“桑桑,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陆虞应了一声,他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知性打扮,只是看外表就让人觉得她很温柔,很好说话。

“又见面了陆少爷。”女人主动和他打招呼。

上次和女人聊过以后,陆虞心情莫名地顺畅了很多,这次女人再来,陆虞也很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

“您好!”陆虞对着她笑了起来。

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起来,聊到了陆虞身上伤口的由来,也聊到了陆虞现在的心境。

陆虞看起来没有上次那样有很多烦心事的样子了,愿意给女人说的话也更多了,谈到自己和小时候疼爱他的保姆再次见了面的这件事时,他显得格外的兴奋。

最后那支熏香没有燃完两人就结束了谈话,陆虞疑惑:“简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呀?”

女人主动站起身说:“我去看看吧。”

她顾及到陆虞膝盖上有伤,走起来并不方便,尽管陆虞觉得没什么,但架不住女人的热情,他只好对女人说了一声谢谢。

女人走出去大概五六分钟宋简礼就回来了,他径直走到陆虞身边坐下,抬起手揉了揉陆虞的脑袋,松软的头发在指缝穿过,“桑桑好棒。”

陆虞茫然,“嗯?”

宋简礼没说什么,但陆虞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了,宋简礼好像很开心。

他不知道宋简礼为什么突然很高兴,但看见宋简礼开心,他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女人告诉宋简礼说,陆虞的抑郁症似乎有所缓解了,他在主动去适应和挣扎,并且他似乎把对他影响较深的那个“哥哥”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克服了。

那支熏香没有让陆虞睡过去,说明他已经不需要靠睡着去缓解内心的痛苦了。

他提到了那个保姆,也可以让陆虞多去接触接触她,如果陆虞想的话。

想到这里,宋简礼拉起陆虞的手问:“桑桑还想去见罗阿姨吗?”

陆虞眼睛一亮,“我可以吗?”

“当然,桑桑是自由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陆虞这样问,宋简礼就明白了,陆虞还是很想罗英兰的。

他幼年没从庄宁月那里得到的母爱与偏爱都是罗英兰给他的,不怪陆虞一直念想她。

“你明天就要去上学了,周五放假我让司机接你去罗阿姨家里玩两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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