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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退着离开时,楚服走到清凉殿中,向神女和皇帝一躬到底。

然后她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跟着馆陶大长公主一起走出了清凉殿。

这个楚巫后裔的女孩儿,她来的时候安安静静,走的时候也安安静静,待在清凉殿里的这些天里她像个会笑的人偶,唯一一次她身上流露出女孩子的鲜活气息,是彼时还未被废的陈皇后站在宣室殿外,举起手向她露出笑脸。

系统这次是真的惊呆了,“她走了,她怎么能走?刘彻以巫蛊罪废后,楚服又是楚巫的后裔,她在你身边时刘彻不能向她动手,可她这一走,会死的吧,她不死刘彻很难将巫蛊的罪名按死在陈皇后身上啊!”

林久说,“我在想,当时陈阿娇为什么站在哪里呢,在宣室殿外,为什么呢?”

刘彻说,“那就是楚巫的后裔?”

楚服的身影跟在馆陶大长公主身后,在刘彻说出这句话时,刚好走到门槛处。

她没有回应君主的问话,仿佛全然不曾听闻一般,很快走出了清凉殿,消失不见了。

系统有点怅然若失,“她真的走了,刘彻也真的盯上她了。”

林久说,“或许陈皇后当时是在等刘彻,或许是另有要事,可是她向楚服笑,楚服也向她笑欸。”

她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时带出一种使人悚然的神经质感。

系统说,“人都快没了你还纠结这点细节……不过原来你当时看到她们相对露出笑脸了啊。”

“不会的。”林久说。

“啊?”系统茫然。

“人不会没的。”林久轻声说。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刘彻。

刘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转头看向她,轻声说,“神女。”

他似乎竭力想保持镇定,可是一种情绪从他眼睛里、嘴角边流淌出来,像是在和神女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我没有走下去。”

那种情绪越来越多地堆积起来,最后他看着林久,整张脸都像是在发光,整张脸上都淌满了一种名为“狂喜”的情绪。

此前田蚡觐见之际,他叫舅舅,以谦恭的语气,王太后走上宣室殿时,他降阶相迎。

十年前他在宣室殿上目睹他父皇一次一次走下台阶,十年后他自己在宣室殿上一次一次走下台阶。

人都说降阶相迎是莫大的荣宠,天子谦卑守礼实乃社稷之福。

可是凭什么?天子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吗?

谦卑是因为权利还不足,守礼是因为权威还不够。所以要掠夺更多的权利更多的权威。

刘彻说,“从今天开始,我才真正觉得自己是天子。”他的声音冷静到诡异。

当我为天子,天子不降阶!

“还有窦婴,还有田蚡。”刘彻以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说,“很快,不要着急。”

说这话时他看着林久,叫人分辨不出是在安抚他自己,还是在安抚林久。

而林久面无表情。

在这整件事情中,王太后事先给林久交了一笔“保护费”,或者在她自己和其他人看来更像是“祭品”,以求林久不要出手干涉。

与之相对刘彻当然也要为神女准备“祭品”,可是和王太后不同,他更了解神女,他准备的东西更合神女心意,也更麻烦更复杂,更加地需要时间。

刘彻说不要急,他想起宣室殿上神女率先离席,并将其解读为神女向他索要“祭品”而不得的暴躁和急不可待。

所以现在神女看向他,他第一反应是试图安抚神女,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尽快把这件事情做完。

有些流程是必须要走的,可是不走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固然会留下隐患,然而隐患和神女的好恶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神女说,“楚、服。”

她只说了两个字,组成一个不熟悉的,女孩子的名字。

刘彻的表情凝固住了。

他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将“楚服”这两个字和先前离开的那女孩儿对在一起。

喔,那个已经被打上“死人”戳记的楚巫后裔。

刘彻已经将她抛在脑后了,他动了杀心不假,可他杀人如屠狗更是真的,人会将狗的名字放在心上吗,不可能啊。

然而,这条狗的名字从神女口中说了出来。

神女开口,不问祭品、不问后事、不问关于刘彻的任何事。

她说,楚服。

那条叫楚服的狗、那个叫楚服的人,她怎么配?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