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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其细微的血珠,细得像一蓬雾气,血红色的雾气,溅射出来。

像是被闪电击中了,系统霎时毛骨悚然!

他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个问题,致命的问题。

林久本身没有什么能量,被绑定的时候她完全只是个普通人,这是系统筛选宿主的条件,林久不可能在这样的筛选程序下藏匿能量。

在西汉的这段时间里,她身上也没有异常能量波动,系统完全没有检测到异常,这也是他被迷惑的原因之一。

林久没有能量。

可是系统有。

林久吃掉了系统。

那么,林久吃掉系统之后,得到的那些能量,在哪里?或者换个说法,她把那些能量藏在哪里?

谜题和答案一同揭晓。

眼睛。

那些能量,藏在她的眼睛里。

系统没办法做出任何思考,他的思维被这种堪称疯狂的举措冲击得一塌糊涂。

但一些常识仍然自顾自浮现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的常识、规则——代价。

如此体量的能量,要做出如此完美的隐匿,林久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系统没有再深入思考下去了,这个问题、这条规则,其实也毫无意义。

因为林久正在他面前咀嚼自己的眼睛,一口一口咬得稀碎,血水飞溅,那可是她自己的眼睛!

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不需要再问她付出的代价了,因为她敢于支付任何代价。

那种恐惧又浮上来了,他想起不久之前,他决定脱离林久的那一刻。

他原本想等到最后,伪装到最后,虽然几率极其微小,然而或许还存在变故呢?他不具有谨慎的美德,可在面对林久时,他不敢不把谨慎拉到最大值。

但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那时他完全被无边的恐惧吞没了,再不脱离他的内核都要崩溃,这个宿主,林久,她根本不是人。

他失败了,他没能摆脱林久,所以他还是得忍耐。

癫狂的事情,癫狂的言辞,癫狂的结局。

天空中那些摇摇欲坠的眼睛忽然稳定了下来,苍白色开始加深,原本那些狰狞的血丝被挤压缩小。

但系统只是盯着林久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也还是盯着林久的眼睛。

不是想要这么做,而是没办法不这么做,他转不开眼睛,也闭不上耳朵,牙齿一直在打颤,在舌头和嘴唇上咬出密密麻麻的伤口。

声音。他听见。

眼睛里长出舌头和牙齿,几乎能听见贪婪吞咽的声音。细小的血珠从指缝间一直喷溅到她脸上,细得像一小片红雾。

她放下手,睁了一下眼睛,很短暂的一次睁眼,几乎转瞬即逝。

这一瞬间,系统的思维像雪后的平原一样苍茫干净。

他镇定的——镇定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地想,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彻底,他一直弄不清楚应当怎样与林久相处,那一瞬间他彻底懂了。

什么游戏少女,什么屠神,都是假的。

她就是神。

不可记忆,不可触碰,不可思索。

那样的,与其称之为神,更应该称之为怪物的东西。

天空中的眼睛开始增殖裂变,苍白的眼珠和苍白的眼眶,渐渐张开一线浓金的眼裂——

系统躺在地上,如果一颗头颅也能用躺这个字来形容。

他嘴里流出很多血,分不出是舌头还是嘴唇的血。

唯有力量能撬动力量,这句话是铁则。

为了吃掉神,林久真的动用了全部的力量。

系统呆呆地想,吞噬,他还未听说过这样的能力,用他那点能量,竟然真的能撬动这么大一块的神。

他想到林久一直说饿。

或者不能称之为想到,天空中力量在暴动,但他没有余力去确认了,林久进入了一种失控的状态,此时她的风暴眼,系统无可避免地被卷入她的狂潮中,他没有被攻击,是被麻烦更棘手的事情。

他被林久的疯狂和林久的记忆所浸染。

他触摸到这个怪物的一生,她在深黑的世界饿了那么那么多年。

他触摸到这个女孩子的一生,她那么年轻就死得那么悲惨。

“真的是游戏玩家啊。”系统喃喃说,但没有任何人能读懂他此时含糊的口型。

更多的记忆碎片冲进他的脑海,他意识到更多的事情。

林久方才忽然跟他说了很多话,他本应记得这个人从不说多余的话更不做多余的事。

所以是有目的的,因为要调动全部的力量,撬动那个神,所以那一瞬间,林久对他的束缚是敞开的。

林久整个人当时都是敞开的。

他可以逃跑也可以攻击,可他当时被那些话刺痛了,他运转着林久的思维模型,他自己的思维被压制住了。

神也可以逃跑也可以攻击,可神被那些眼睛迷惑了,具有思维能力的神,在那一瞬间也被林久的话语迷惑了。

他和神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这句是真话。

神一直很想探究他积攒能量的方式。

应该笑吗,这种时候?系统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神也在听那些话啊。

所以他们都跌进了那个陷阱,放弃了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

而在更早之前,他搭建了林久的思维模型,贪婪地想要用林久的眼睛看世界,却忘记了装上别人的眼睛所付出的代价,是放弃自己的眼睛。

那时候他就已经被林久,被恐惧摧毁了,他否定了自己,他按照林久的思路走,所以他必输无疑。

故意的。他不清醒地想,是故意的吗?

思维模型的搭建,林久引君入彀,而他还在沾沾自喜。

他主动向林久敞开了自己的大门。

经历过一万个宿主,最后一个宿主是个赌徒。

她坐在赌桌上,一直冒险,一直嬴。

这一场豪赌,草灰蛇线,伏脉千里。

他是有机会察觉异常的,可是他错过了。

——

卫青抬眼,向上看。

神女的眼睛在流血。

他很少有这样肆无忌惮看着神女的时刻,神的美貌就这样展现在他面前,几乎可以称之为奢侈了。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神女,他站在刘彻身后,一直规规矩矩的低着头。

是因为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忘记了。

不该看的。不该看吧。

卫青攥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一直把衣服穿得很严谨,马奴出身却遵循最苛刻的礼制。

没人能看见他的手腕,更别说手臂,像年轻女孩那样,他习惯把自己的身体藏在衣服里。

因此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神女曾经在他手腕上,涂了她自己的血。

想这些时他一直看着神女的脸。

不该看。

但是一直看着。

然后,他开始,神女睁开眼,立刻又闭上。

卫青愣住了。

他的思维在此刻变成一片苍茫的雪原。

血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流下,慢慢流淌过雪白的面颊。

卫青愣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豁然站起来。

此后回忆起这一天,刘彻都要忍不住赞叹卫青的镇定和冷静,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大将之风,也不过如此了。

但当时卫青只是稳定地,像是被摄魂了一样,稳定地走出清凉殿。

“陛下。”他抬起头,对上刘彻的眼睛。

下一刻,刘彻面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