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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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令雪如闻晴天霹雳。
她维持冷静:“或许只是寻常毒物甚至根本没毒,是钱家人为了引出我们才放出消息,眼下最要紧的是账本,一旦被他们搜到就麻烦了。”
这江皊早有准备:“我已将东西藏入城外破庙中。”她拉过程令雪:“不如这样,师妹立即与我一起出城,我们快马加鞭,去周遭镇上寻郎中!”
但恐怕来不及了,这种时候,程令雪第一时刻想起公子,可若是去找公子,会不会露馅儿?正为难,杜彦宁身边小厮来了:“程小公子,我家公子和郎中在附近饮茶,想与您见一面。”
程令雪当即会意,管不了人情不人情,匆匆来到附近茶楼里,杜彦宁已在雅间候着,原本他受昨夜铺子里师姐假扮的“竹雪”所惑,并不确定刺客是不是她,见她当真来了,不免震惊,忙拉过她:“我将郎中带了来,给你号号脉。”
郎中切过脉,查看一番后摇摇头:“此乃奇毒登云台,难解。”
“登云台,钱府怎会有登云台?”
程令雪倏然凝眉,一时不知是该惊喜还是担忧。公子就有登云台,他正好撞见她,当真这样巧?
郎中道:“小哥有所不知,听闻登云台此毒本就是洛川姬家的人所制,钱家与姬家有些往来,也不奇怪。”
原是如此。
公子说这些奇毒是从江湖中搜罗而来,想必是为掩人耳目,只要她中毒与他无关,至少有得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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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云台?有意思。”
姬月恒正在逗狸奴,闻言笑了,给小狸奴喂了一块鱼干。
亭松亦是没想到,外人只知道夫人是昭越前公主,却不知道夫人擅长用毒,只是藏得极深,且嫁入姬家后金盆洗手了。而登云台和醉红颜这两种奇毒正是夫人年轻时调制的,未给过外人。
钱家会有登云台,说明夫人私下竟与钱家人有往来,只是,
“对公子无礼的可舞姬倒霉了。”
姬月恒抚摸狸奴的手停下。
他的眸光微波漾动,可想到昨日亭松所言,又沉寂下来。
自哂地笑了笑,他继续拿起鱼干逗狸奴,可他实在太狡猾,每次狸奴刚舔到鱼干,又被他故意拿开。
“喵嗷!”
狸奴发出不悦的咕哝。
这乖顺中藏着狡黠,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神似某个人,让青年眉心萦绕的失落更添上一重。
看着狸奴,姬月恒想到某人。
他抱着狸奴起身。
“公子,竹雪回来了!”
姬月恒抬头,狸奴趁他欣然跳下他膝头咬住鱼干,趁机叼了走。
他却无心去管。
程令雪在廊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腹中措辞编排一遍又一遍。
“回来了?”
公子照样温和,但仔细听来她觉出了细微的情绪波动。
他手中拿着那白玉萧管,却并未像往日一样旋起,而是一遍遍地抚摸,指间的动作亦没有往日缓慢。
程令雪努力忽略这些,告诉自己这只是她心虚而生的错觉,她小心地上前两步,步履透出拘谨。
姬月恒见此,越发和善。
“回来得这样快?”
他的温和给了她勇气,程令雪试探道:“公子,如果属下说,属下骗了您一件事,您会生气么。”
姬月恒抬眸,眼中波光微动。
似存着某种希冀。
手中的萧转了半圈,他温声道:“这会我心情好,大概不会,所以——”
他停顿了下才继续说。
“是什么事呢。”
这样的温柔让她胆子也肥了些,程令雪反覆琢磨一番,杜彦宁方才说过,他起初也不敢相信那女刺客是她,说明她和师姐的伪装还算到位。
既如此,她在彻底摊牌和只说一半之间选了后者,咬咬牙,豁出去了:“属下回去后,碰到了表姐,她与我坦白,说她就是那女刺客,是受人胁迫不得不去钱家偷东西,却不小心中了奇毒登云台,属下斗胆,求公子赐药!”
一口气地说完,她竟比与高手打了一架还要累。她也想过直接说自己是“男扮女装”帮师姐去查,可当时撞见公子时她不但出声威胁,甚至还把面纱甩他脸上……粗暴无礼不说,更会惹来公子怀疑,牵扯出更多她骗他的事。
这数月里她太过谨慎,反倒在不知不觉间,把退路都堵死了。
只能选择继续骗他。
她说完,公子手里玉萧倏然收紧。他鸦睫低垂,良久不语,温静的眸子因长睫落下的阴影神秘神秘。
突兀的安静让程令雪头顶悬着的那把剑落下几寸,剑尖堪堪贴着她头皮,凉意从发丝间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渗入肌肤,钻入骨缝。
就在她心头的弦几欲崩断时,公子手中的玉箫忽地在指关打旋,但不如平日那样快,而是显出些百无聊赖。
跟了公子这么久,她多少知道,他此刻心情还不错。
但也不算特别不错。
程令雪心里七上八下的。
公子停了玉萧,饶有兴致道:“那舞姬竟是十一姑娘啊。”
说罢取出一个瓷瓶。
“拿去吧。”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程令雪大喜,接过瓷瓶,看向他的眼中亮晶晶的。
“属下多谢公——”
话还未说完,公子慵懒抬眸,笑意如雾中的晨曦,分不清温暖还是疏离。他说:“瓶中的药可保她七日不毒发,但我记得我说过,若想彻底解毒,还需一味只有我才知道的药。”
头顶刚移开的剑有落回的趋势,程令雪骑虎难下:“求公子告知那味药,属下会转告表姐。”
公子又不说话了。
良久,他百无聊赖地摩挲玉箫,唇畔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今夜,让你表姐过来。”
程令雪心一紧,强作冷静道:“公子,您若信不过表姐,可告知属下去寻药,属下必守口如瓶!”
她今日所说过的话皆字斟句酌,颇有杜彦宁的风格。姬月恒回味着,想到那个可能,长睫危险下压。
他刻意忽略那不一定成真的不适感,只淡声解释:“那味药需亭松现配,不能久置,需在一盏茶内饮尽,且所需草药只有府里种着。”
程令雪忐忑再起,听他意思……她要以十一的身份过来别院!
是当真非此不可。
还是说,他察觉了什么?
她犹豫之时,公子唇畔笑意若有似无的:“怎么迟疑了?
“是不想救你的表姐么。”
程令雪忙道:“自然想,只是属下听表姐说,她背后那人威胁让她在十日内离开青州,把东西交到他手上。”
不需她继续说,公子已体贴地想出对策:“这有何难?你是她表弟,帮她跑一趟也不为过。”
程令雪装着豁然开朗的模样,忙点头:“还是公子周到!”
“事不宜迟,且速去吧。”
公子十足的温和。
走之前,他甚至还叫住她,让她喝了杯茶才放人。
那茶和她平时喝的茶不大一样,一口下了肚,腹中暖洋洋的,独特的清香在齿尖蔓延许久才消。
好独特的茶,真好喝。
程令雪拿着盛药的瓷瓶,再三谢过公子后出了门。
姬月恒凝眸盯着她背影,微风从窗户吹入,拂在面上时一片柔和,和那夜忽然飘落的面纱很像。
“十一,竹雪。”
念着这两个快要融合为一的名字,眼前浮现出数次出现错觉时所见少女的容颜,姬月恒长睫微微一颤,难以言喻的意动在心口化开,那夜轻吻竹雪脖颈的触感变得真实而诱人。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迷离,长指在书案上写下了这两个字,迷濛眸底骤如深潭中倒入浓厚墨色。
若是,她和杜彦宁……
手猛地扣紧,又猛地松开。
那眸中恢复清明。
关于十一此人还有一层面纱未揭,面纱的背后究竟是不是竹雪……
还无法确定。
他不想失望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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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弦月初升。
明月悬在柳树末梢,乍看之下像是明月被柳枝给纠缠住了。
素色绣鞋踩过鹅卵石小径,裙摆偶尔摇曳。
“十一姑娘,前方就是公子所住的玉恒居。”
“多谢。”
侍婢路过,见到赤箭领着位少女入了别院皆是惊奇——
少女亭亭玉立,一身素裙仍清冷脱俗,如山间未经修剪的花木,可惜少女薄纱覆面,月色又黯淡,侍婢们纵使好奇,也不得见到真容,只见到那立在月下宛若将绽夜莲的疏离身姿。
二人走到假山深处,赤箭忽地停下,笑嘻嘻地低声道:“你是那个假扮十一的姑娘,还是真的十一姑娘?”
少女停住脚步,温和而认真地回应道:“我是十一。”
赤箭一时也困惑。
他之前只是从程令雪那儿得知她与杜彦宁有些过往,但此刻隔着面纱,分不清来的是假十一还是真十一。
想到若是程令雪这样温和地说话,他肩头不由抖了一抖。
温柔的竹雪,太别扭了!
“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