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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池极大,水雾氤氲。

热气环住周身,激得她身体里的隐秘的燥意泛得更汹涌。

心越来越乱,本能和理智撕扯,本能想让她回去,与公子肌肤相亲,可理智逼她冷静,最终理智更胜一筹。

她想起之前忽略的一件事,既然手可以,公子怎么不自己来?

只有一个可能,相比自己来,他更想要她,不,是竹雪。

她虽在假扮十一时故意装得与竹雪不同,但她原本就是竹雪,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熟悉感,又因为药力,公子分不清她与竹雪,便渴望亲近。

而白日里,他清醒着便也分得清,会对十一与杜彦宁接触持撮合态度,却因为从前竹雪与杜彦宁多说了几句话而吃醋,毕竟他喜欢的,是竹雪的内心。

公子或许是天生断袖,或许只是偏爱竹雪皮囊下的灵魂。

不论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目前为止,竹雪在公子的心里暂时无可替代。

可竹雪,注定会消失。

内疚涌上程令雪的心头。

比爱错人、爱而不得更痛苦的是,喜欢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她不该心软选择多留几天,不该在他做梦时让他多抱几次竹雪。

更不该,在方才答应帮他。

万一到时他分不清,与她做戏时过了火,她又是个大色'鬼,最终可能是她把公子吃干抹净,逃之夭夭。

而公子失了身,以为自己认错人,又发觉心上人竹雪杳无音信,病弱之人本就多愁善感,万一他在双重打击之下一个想不开,要悬梁自尽……

那她可真是罪孽深重!

思前想后,忍着内疚、压下不舍,程令雪果断决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现在就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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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简单的一个字。

背后却有诸多考量,什么舍不得公子,怕公子失落都是浮云,她该愁的是怎么跑能让公子少生气一些,免得他设下天罗地网抓捕她。

不如就利用钱家吧。

尤其是那位色胆包天的钱家三公子,上次她急着拿账本,只踢了他命根子那处两腿,没想到那恶棍命大,听说有名医看顾,竟没伤着要害。

留着他也是个祸害!

待这个简单的计划成形时,程令雪已身在青松苑,用身上藏做暗器的银针,在指尖一刺……

十滴血过后,热意散了些。

又取出她放在包袱中的夜行衣和匕首,绿裙逶迤落地,眨眼的功夫,暗室中立着个黑衣少女。

月色透冷,映着墨衣少女清冷的一双眸子中,折出清冽寒芒。

清冷孤绝的身影融入月色。

掠过层层树影,越过重重瓦顶,程令雪在月下急掠,澄净的杏眸只余无情的冷冽,一如手中出鞘的匕首。

钱家有处别业,离公子别院仅二里地,日前,公子暗中派人动手脚,从乱葬岗弄了个女尸,设计让钱三公子的人抓到个死去的“女刺客”。

钱三公子因色'欲熏心致家中账簿被窃,惹钱老爷大怒,罚他在别业禁闭。他急于将功补过,指鹿为马,称那女尸便是偷窃账本的舞姬。

此刻,钱三公子正在别院独自赏月,算着解禁的日子,忽见不远处的墙头上立着个窈窕倩影,一身墨衣的少女孑然而立,伶俜的身姿如月下莲花,乌发随夜风飘扬、腰肢盈盈一握。

屡屡几道弧线,足以勾勒出一个柔美又有杀气的少女模样。

太勾人了。

钱三公子眼一亮,想起上回教训,按住色'心要叫护卫。

刚一动,那少女也动了,姿态悠闲,做了个抬腿踢蹬的动作。

挑衅之意十足。

钱三公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那个贱人!是那个勾得他没了魂,险些把他子孙后代踹没的小贱人!

还来嘲笑他!

太、太嚣张了她!

钱三公子脑中最后一丝旖旎消散,怒声呼唤护卫:“来人——”

横空飞来个东西。

他的嘴,被一只臭鞋堵住。

钱三公子恼极,唤来身边最顶尖的护卫,气道:“追!把你家祖坟挖了也要把那嚣张的小贱人给爷抓来!”

“遵命!”

护卫一跃而起,身形迅捷如电,轻功一流,可墨衣少女身手更好,如烟似雾,转瞬之间已了无影踪。

寂静的夜被搅出涟漪。

暗处,程令雪悄然舒了口气。

钱三公子亲自指认了刺客,想抓她便不能再兴师动众的了,他如今身边无人可用,只能暗中派手下搜寻。

他身边武功最高的是方才那护卫,以她的身手,不难应付。

她招惹钱三,是想声东击西。

她给公子留了字条,称自己不愿玷污他贵体,去寻郎中了。

待公子发现她迟迟不归,派人去找时,会查到钱三也在这一带抓过人。便会认为她去请郎中时被抓走了。

若他去质问钱三,且不说能不能问到,就算问出,钱三及他的护卫描述起她时,会说她“轻功高强”。

这就更好了。

她去偷账本时隐藏了身法,撞见公子时,她也手忙脚乱,实在不像个高手。公子和亭松又不知道她是竹雪,多半不会将身手尚可的令雪姑娘,和钱三口中“轻功高强”的少女想到一处。

他们只会认为钱三有隐瞒。

这口锅,钱三背定了,之后“竹雪亦杳无音信”的锅,也送他。

哪怕她不小心被公子找到,也可以说是钱三抓捕,她怕连累他才跑。

但她不会让他找到。

只是不知道竹雪不见了,公子会不会冲冠一怒?但以姬家权势,他只要不找死,就不会有大麻烦。

时间久了,他会忘记竹雪的。

程令雪握紧匕首。

清姿一闪,她融入暗夜中。

似一尾青鱼入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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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恒居中,滴漏声声。

书案上堆着数本书。

翻书声起初轻缓,游刃有余,拈著书页的长指亦风流,烛燃了一截,那只好看的手上青筋渐起。

翻书的动作越发没耐心。

啪嗒——

姬月恒重重地合上书,额间渗出的薄汗已被夜风吹了又生。

已第三本书了。

小刺猬还是没有洗好。

他低头看一眼腰间堆得越发骇人的褶皱,揉了揉额头。

“嘶……”

身上越来越难受了……

赵嬷嬷听到九公子越来越重的吸气声,忍不住隔着屏风小声请示:“九公子,令雪姑娘这已经洗了快半个时辰了,可要老奴去催一催?”

屏后九公子嗓音喑哑得厉害,仍淡道:“不必,她太过羞怯。”

话本中都说,姑娘家第一夜都会如此紧张,他的小刺猬比别家姑娘要更害羞,是该给她一些耐心。

再等等……

他不答应,赵嬷嬷只能继续候着,心道这两人都好了好几回了,令雪姑娘怎么还是那么害臊?不过这样害羞的一个孩子,她老婆子看了也会心软。

难怪九公子这样宠。

会为了取悦她而喝补汤,甚至愿意忍着难受等她洗好。

屏风后。

姬月恒又翻了本册子。

那些霪糜的画面争先恐后涌上来,堆叠在脑海中,一张一张,皆是那夜她软在他怀中迷乱的面庞。

啪嗒。

手一颤,书被他拂落在地。

深吸一口气。

姬月恒吩咐赵嬷嬷,语气淡而危险:“把她给我,请、出、来。”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十九岁,又饮了两碗汤,忍住已是不易。

那可是,整整两大碗啊!

赵嬷嬷忙下去。

内室无人,姬月恒身子无力后仰,靠上椅背,凸起的喉结似炉中沸水,不断急剧滚动,颈侧泛起淡红。

轻轻一折便要似病鹤痛吟。

他低低'喘了两声。

没良心,竟狠心洗了这样久,待会……她可别求饶。

喉间又发出一声急喘。

青年眼尾一抹飞红诡艳无比,不能自抑地呻'吟:“呃……”

然而——

赵嬷嬷小跑着回来了,面上尽是惶恐:“九公子!令雪姑娘她、她不在浴房里!连水也不曾用过!”

姬月恒鸦睫掀起又颇无奈地垂下:“许是回了青松苑,着人去看看。”

人很快回来:“姑娘不在青松苑中,留了信说去请郎中。”

姬月恒接过一看。

他揉了信,被气得笑了。

什么请郎中?

她是临了退缩,扔下他跑了。

已经让他等了这样久,今夜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过她:“请什么郎中,去医馆,把她请回来。”

又想到什么,迷离的眸中掠过暗色,姬月恒眼睛危险地眯起:“若是医馆没有,去杜家铺子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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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松在值夜,去的是赤箭。

赤箭带着两名护卫分头去附近的医馆找人,却不曾找到。

正巧另一伙人也在寻人。

竟是钱三公子的人,在抓个墨衣少女!这实在太巧,众人皆知钱三公子好'色,皆是担忧:“姑娘不会是被钱三公子的人撞见给抓走了吧?”

赤箭嗤笑了声。

他们不知道,他可清楚着,那令雪姑娘是谁,那可是竹雪啊!

剑术在他之上,轻功堪比亭松。

当然,也有可能阴沟翻船,被人抓走——若不是早知道她接近公子是有秘密,他恐怕也会这样认为。

可眼下,赤箭更倾向于她是办成事溜之大吉,要拉钱三公子垫背。

哎,倘若公子知道了……

他该多难过。

不,还可以更难过些。

赤箭摇摇头:“分头行动,你回去告诉公子,你们两个跟上钱三公子的人,我去杜公子那里看一看!”

这厢杜彦宁忙完刚要回府,便见到焦急等待的赤箭。

“可是令雪出了事?”

赤箭满面焦急,说出今夜程令雪失踪之事,成自己早已知道令雪姑娘是竹雪,又道:“以她身手不可能被抓住,应是利用钱三公子迷惑公子跑了!”

杜彦宁忙道:“她在哪?”

赤箭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来是因发觉公子似乎已察觉她是竹雪,他最讨厌被信任之人骗!杜公子务必找到她。把她藏好了,千万别让公子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