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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臣恍然想起苏清词第一次玩失踪之前,那天的天气很不好,刮风打雷,暴雨倾盆。苏清词坐在懒人沙发里出神的望着天,忽然开口问他:“如果我消失了,你会找我吗?”

他在厨房边切菜边回答:“往哪儿消失?”

苏清词也说不出往哪儿,笑着重复:“你会找我吗?”

裴景臣看向他,这不是废话吗?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人突然不见了,当然会找。就算是养的小猫小狗也不会任由它丢了,不管不顾吧?

他说:“会。”

苏清词眨了眨眼:“我不信。”

第二天,苏清词就失踪了。

裴景臣记得自己电话联系不上,开着车去苏清词有可能在的地方找人,找了整整小半天,最终在小区花园里找到守株待兔的苏清词。

裴景臣很生气,但他不会大吵不闹,只是阴沉着脸冷冷地说:“你玩够了没有!”

苏清词却笑了,明明做错了事,他还有脸笑。

不等裴景臣再训斥,苏清词忽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你真的会找我。”

“苏清词,以后不许拿这个胡闹,我也不会再陪你胡闹,记住了吗?”

苏清词没再说别的,但裴景臣好像能听见他的心声。

苏清词在说:有人惦记,有人找我的感觉真好。

裴景臣又想起来有次回家,裴海洋喝多了酒,说他跟苏清词之间的关系很凄美。

裴景臣被凄美两个字弄得吐槽无能,让裴海洋快别胡说八道了。裴海洋失笑,借着酒劲儿给了他一后脑勺,说:“你是小词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

裴景臣说他爸热血漫画看多了吧,还羁绊?

裴海洋神色清明,目光炯炯的道:“你是将他跟这个世界联系在一起的绳,你若断了,他就丢了。”

裴景臣心脏狠狠揪了一下,再猛然下坠,没有尽头的坠,一种悬空的窒息感。

裴景臣给许特助打电话,对方秒接:“裴总?”

“给我找雾霖集团总部秘书处电话。”裴景臣并没等太久,许特助办事从来不会超过三分钟。

裴景臣拨打过去问:“我是凌跃游戏的裴景臣,劳烦找你们首席秘书长。”

又过一分钟,手机里传出回音:“您好,我是王秘书。”

裴景臣立刻说:“劳烦给我苏董事长的联系方式,我有急事问他。”

裴景臣根本不对这个所谓“亲爷爷”抱希望,但这已经是他仅有的途径了。

王秘书:“董事长人在医院,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没空见任何人了。”

裴景臣正要问出什么事了,王秘书的下一句话让他如遭雷轰,整个人僵在寒天。

“您方才说您是凌跃游戏的裴景臣?那您为何不知道苏少爷住进了ICU,您不是少爷的男朋友吗?”

当你把头泡进水里,水流会冲洗着耳膜,造成听觉上的堵塞,听不清东西,仿佛这个世界都离自己远了。

持续的泡在水里,肺部的氧气会一点一点耗尽,你会感到呼吸困难,浑身脱力,视野模糊,直到眼前所有东西汇聚成一个白点,伴随着彻底失聪,陷入绝望的昏迷。

此时此刻的裴景臣就是这样的感受。

虽然他的脑袋没有泡在水里,他也在昏迷前硬生生挺过来了。多亏有寒风扑面,彻骨的冷空气夹杂着霜雪打在身上,如临深渊,不寒而栗。

王秘书:“喂?裴总,裴总?您还在听吗,裴总?”

裴景臣第一次掀唇,觉得自己说了,可没有发出声音。他只好咽一口唾沫,滚了滚喉结,再掀唇,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哪,哪家医院?”

王秘书报了个地址。

裴景臣边大步往小区外走,边捏着手机说:“再说一遍。”

他智商很高,记忆很强,从小就过耳不忘。

“抱歉,再说一遍。”

坐上出租车,裴景臣颤抖的手扶住凌乱的额发:“王秘书不好意思,再,再说一遍。”

司机:“不用说了我都听见了。天养医院,京城最牛逼的全科私立医院,是不是去这儿?”

裴景臣急急点头,无意间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面色煞白煞白的。

王秘书说了句“我等您”,裴景臣应了声,没再说别的,挂了电话。

或许他该问发生了什么。

正常人都会问吧?哪怕隔着电话不方便,也迫不及待的追问究竟怎么回事。

但是裴景臣不敢,也不想。

什么ICU,好端端的怎么会进ICU?上次见苏清词还端端的,这才过了多久,突然就进重症监护室了?那可是重症加强护理病房,只有危重病人才能进的地方!什么急病会这么来势汹汹?除非是意外事故!

车祸?不可能吧!虽然世界卫生组织数据显示,每年全世界约有130万人死于交通事故,但更多的人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车祸再常见,放到大数据面前也都会变成小几率。而且苏清词那样的人,也不会这么“幸运”的摊上。

苏清词曾自我调侃过:“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肯定长命百岁。”他边说,边将自己的锁骨递到裴景臣的唇下,“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只是个性偏激,远不到“祸害”那一步。但如果能遗千年,那当个“祸害”也不错。

裴景臣含着拳头闷咳几下。

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他不该先乱作一团的。说不定,说不定这又是苏清词的胡闹!

苏清词酝酿整整三个月,就是为了来这么一下!为了效果逼真还提前跟王秘书沟通串气,等他心急火燎慌里慌张的赶到医院,苏清词别说ICU了,肯定就在住院大楼门口等他。

肯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必须是这样!

裴景臣闭上眼睛,两只手握在一起,紧紧地攥着,仿佛在祈祷。

司机:“到了您内!”

裴景臣冲下车,走进住院楼,东张西望,试图在来来往往的身穿病号服的人们身上找到熟悉的脸,就连医护人员也不放过——如果苏清词想来个大惊喜,玩Cosplay呢?所以连路过的清洁工,裴景臣都特意掰过来身子看。

不是,都不是。

“裴总。”

裴景臣回头,看见迎面过来的王秘书。

裴景臣深吸口气,故作镇定的问:“苏清词人呢?”

王秘书抚了抚眼镜,道:“跟我来吧。”

裴景臣跟着王秘书上电梯,看他按下“3”层按键,裴景臣下意识看墙上张贴的楼层索引,3F后面写的是——重症医学科。

裴景臣心脏震了震,下电梯,跟王秘书走进病房外的家属休息室,苏柏冬就坐在这里。

裴景臣看着紧闭的病房门,以及门边张贴的标示,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重症医学科”五个字。都是真的。

裴景臣快步冲到苏柏冬面前:“苏清词为什么会进ICU,他出什么事了?”

苏柏冬面色苍白,因休息不足而角膜充血的双眼瞪向裴景臣:“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裴景臣怔鄂,苏柏冬声色俱厉:“你是小词的男朋友吧?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你却连他生了重病都不知道?”

裴景臣感觉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他一下,脑中霎时浮现出一句话,一句苏清词曾说过,但被他不以为然忽略了的话。在某个午后,在“无数次公司楼下等你”的其中一次,苏清词说:“我生病了。”

“什么病?”裴景臣死死掐着自己的指关节。

苏柏冬闭上眼睛,满脸讽刺的笑。

王秘书开口说:“特发性肺动脉高压。”

裴景臣急忙问:“什么高压,这是什么病?”

王秘书说:“是原因不明的肺血管阻力增加,引起持续性肺动脉高压力升高,导致肺动脉压力在静息状态下≥25mmHg,排除所有引起肺动脉高压的继发性因素……”

裴景臣打断道:“能治好吗?”

王秘书神色一悲,苏柏冬睁开双眼道:“这是绝症。”

裴景臣好像被当头一棒,眼前骤然间的陷入暗无天日的黑。

王秘书下意识想伸手搀扶,见裴景臣站的还算稳,收了手:“IPAH是一种罕见病,也确实是不治之症……”

“裴景臣。”苏柏冬突然开口,起身逼近,兴师问罪道,“温萌萌说了,IPAH即便是早期也会出现呼吸困难、疲乏、眩晕和胸痛,更会出现咯血不止的症状!你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你却一丁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