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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相当于给定了一个标准,什么是神?站在高处云山雾罩的就是神吗?不是!只有那种历经千年岁月,依然有人记得你的人,那才是神。在现世,以此来赚钱养家,以此来彰显价值,百年千年后,恩泽万千。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事?

于是他这个自封的‘水利部长’,这些年那是炙手可热。

大汉国境内的每一条河流,它的走向,它的蓄水量。哪些是可以修水库,调解水量的,哪里是可以引流,平衡小区域的用水灌溉的。工程量大呀,最开始效果不明显。可五六年之后,一些小区域就明显感觉到水利带来的便利了。七八年之后,很多大区域至少旱涝灾害带来的影响小了。因此受益的百姓何止千万得。

这也成了孙安平最重要的一项政绩。

而带来这项政绩的是庙学。他对庙学格外尊重,你们说要推广新学,那就推广。你们说窑子不好,那就取缔。至于暗处的,反正咱们在查,有举报官府就查。你们说纳妾不好,我也觉得不好。你看看我,我就一个皇后,我也没纳妃。我把权利下放给你们,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坐在上面冷眼旁观,总的来说,下层的百姓是敬他们,可上层的官吏也厌恶他们。渐渐的,没有党争太过明显的苗头,倒是朝廷官员跟庙学之间的矛盾逐渐凸显。

可谢流云怪不到孙安平身上。哪怕知道孙安平不安好心,可庙学坤部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这几年,乾部和坤部属于井水不犯河水,但却已然有分道扬镳这一层意思。不是谁搅和的,就是两边吧,各自的理念不一样了。乾部现在务实,坤部一直在做思想意识上的事,尤其是为女人争取权利。

乾部除了水利,还有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医药、工匠。

医药是蒋十五的事,但他就是个总揽,人家个个医者都是自由的。或是给人治病,或是弄了什么药了,收益都是人家大夫的。这些大夫慢慢的也越来越像是传统的大夫了,会自己收徒弟,自己开医馆药房等等。

至于工匠这些,嵇康伯管着呢。但事关军中所有,却不在此列。属于陛下亲管的一部分。

林雨权和孙重山,两人一直在御前。一个外孙,一个嗣孙,轻重上其实不分伯仲的。也因此,朝廷一直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如今呢,十年期到了。四爷当初承诺的,已经发酵开了。水利工程推进到一定时候,西北部广大的区域,只要能灌溉,这也是产粮区呀。不说别的,至少养兵的粮食是能够产出的。而设计出的几套调水水利方案,都避不开一个地方――星宇城!

水利枢纽得从这里过,这是牵扯到西北数省往后千百年的大事,谁不答应?站出来!

今儿在朝堂上叫嚷的最厉害的,不是别人,正是庙学乾部的人。

谢流云长叹一声,看向垂手站在下面的范学监,“你年岁也不小了,坐下说吧,不要这副样子。”

“先生,是我失了警惕性。”范学监脸上带着几分懊恼之色,“没想到对方布局成十年,只为今日。如今,只怕挡是挡不住的。”

谢流云深深的看了谢流云一眼,而后笑了,“你……你是当真失了警惕,还是……”

范学监抬起头来,跟她对视一眼,良久才道:“先生,我是觉得金嗣冶说的有些话是对的。百姓交口称赞,千百年之后依旧被人铭记的才是神。如果做成了,这才是庙学存于世间的根本。若是娘娘真为了庙学的千百年大计,我确实不知道有何反对的理由?”

谢流云深吸一口气,“你在跟我装糊涂。”

范学监咬牙没说话。

谢流云叹气:“你啊,在长安十年,你是彻底的变了。”

范学监露出几分复杂之色来,“学生不敢,只是如今,乾部的意思反倒是比朝廷更坚决。”

比宫里更坚决?

这是见鬼的话!

没有宫里的引导,如何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范学监低声道:“您也说了,是朝廷的引导。朝廷这些年也只是引导,只是以各种借口停摆了星宇城,但却从未正面反对过?为何?因为朝廷知道庙学的根基深厚。这是实在拿庙学没法子了,才出了这样的招数。只要朝廷不主动提,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关键在于咱们内部。先生,当年庙学……在太祖和天母娘娘手里,本就分成两股。这些年看似一体,其实从当年,乾部就在支持太祖,天母娘娘所坚持的从未曾得到乾部的认可。只是那些年,财权全在老王妃手中,对方是不得不低头附和。而今,乾部在这些方面早已经不以来坤部了。反倒是朝廷,给了对方足够的发展契机,已然成为朝廷肯定的另外一个体系,与科举同存互补。再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乾部便成为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与科举并重。先生,这些是咱们所不能给乾部的。”

说到底,归结为两个字――利益!

谢流云疲惫的闭上眼睛,她是得了信儿就过来,今儿才赶到长安的。人疲乏了,精神也疲乏了。

范学监叹气,谁能想到,今儿这长安城中,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里坐着的是从大燕朝到大汉朝都颇有传奇性的女子。当年,意气风大的谢流云早已没有当日的风采,便是十多年前再度出现时那满是故事闪着银光的白发,也不再有当时的光泽。她叹了一声,想起当年站在观星台上,出言废帝,出言为天下择主的坚定的身影,不知道怎么的,突的,鼻子就是一酸,声音也轻柔了起来,“先生,您先歇着。我先去见见孙雀儿,听她怎么说。”

“不用了。”谢流云轻笑一声,“她的消息比你灵通,等着吧,她许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边话才落下,吴六娘就在外面禀报,“老娘娘,范先生,公主的车架进了后门了,人已经来了。”

果然!

当年离开,谁也没想到一别经年。

“先生,别来无恙。”孙氏执弟子礼,规矩异常。

谢流云看向孙氏,叹了一声,“十年了,你是一点也没变。其他人可都老了。”

当年一起,最出色的几个女子,便是孙雀儿,范学监,当年的杨氏贵妃,以及那位归云。

归云变成什么模样,谢流云不得而知。不过范学监,干瘦黝黑。而杨氏,消瘦淡薄,面容枯槁,早已没了当年的风采。

唯独孙雀儿,越发超然起来。好似早已经淡出权利圈,可谢流云知道,她是一刻也没离开过。

谢流云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吧,坐下说。”

孙氏从善如流,直接坐过去了。

“你今儿要是不来,我就该去见见你娘。”谢流云轻笑出声,“当年我也是灯下黑,怎么也没想到云影卫是在你娘的手里。”后来突然冒出来一皇后,她才反应过来的。

孙氏没有否认,但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娘娘是为了星宇城之事来的?”

谢流云点头,“你还是这般喜欢开门见山。这倒是也罢了,跟你说话不累人。”她答的也干脆,“星宇城,庙学不会放手。”

孙氏一脸都不意外,“现在不是朝廷想如何,还是乾部想如何。局势到了如今,您觉得,是单凭哪个人能给拽回来的?”

“那你来是做什么的?”谢流云皱眉,“来劝我的?”

“不敢。”孙氏起身,躬身站着,“天庙为天下择主。在我看来,这话得先做到前半句,才能谈后半句。天庙为天下――才有权择主。先得有为天下之心,天庙才能超然。若不然,天庙为何?而先生之所以超然,那是因为曾经的先生能掌控天庙。可是,先生,天庙自来不是某个人的天庙!”

这是在提醒谢流云,因着为天下择主这个话,不管有没有星宇城这事,乾部都将站在谢流云的对立面。因为‘天庙为天下择主’这几个字太诱人了。这是告诉她,她跟乾部之间,没有‘和’的可能。朝廷是想借乾部的手,但同样,乾部也想借朝廷的手。这一刻,朝廷和乾部不管从哪方面讲,利益是一致的。

而这个时候,你跟朝廷翻脸,明智吗?

谢流云久久不语,这些是刚才范学监没有说的话。因为,这不是她考虑问题的角度。

孙氏说完了话,就站直了身体,“先生一路劳顿,先歇着吧。我这就进宫,明天宫中摆宴为您接风。”

说完,不用人送,自己就退了出来。

谢流云缓缓的闭上眼睛,心中起伏再三,不得不说,这次真的被逼到了墙角了。

范学监心有戚戚然,“除非,咱们和乾部彻底分家。皇室认您,不认他们。他们看您超然,却全然忘了您为这个皇室立了多大的功勋。同样的位置,皇室能礼遇您,却未必会礼遇他们。”

可乾部和坤部分开的庙学,还叫庙学吗?

你想分,他们就愿意跟你分吗?

谢流云摆摆手:“歇着吧,早早歇吧……我自有主张,勿要忧心!”

行吧!明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个宫宴的通知下来的特别突然,孩子都得带的吧。早起林雨桐就起的早了一会子,只两个小的晨练去了,风雨无阻的金宝昌,今儿不见人了。

林雨桐没耽搁,赶紧去了郡主府那边。

好家伙!外院给这小子预留出来的院子,整个书房的炕上踏上,歪七扭八的睡了十好几个。屋子里酒气熏天,足足有五个空坛子。

平均一人整了半斤,其中有两个坛子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像是刚刨出来的。不用问都知道,这小子把他祖父私藏的酒给扒拉出来了。

你可仔细你的皮吧!

跟着这小子的人还得换,全被这小子给糊弄住了。这会子不知道在哪里猫着睡觉呢。赶紧叫人,先拿解酒的药,破开一人给灌些,不到半个时辰人就醒了,也基本后遗症都没了。可你们屁大点的孩子,聚在一块给我喝酒。

金宝昌啊金宝昌!

二话不说,拎起这小子巴掌就落屁股上了。

“娘啊――娘啊――”喊了两嗓子清醒了,然后捂住嘴不叫嚷了,然后不停的往外指,“娘,出去打,回家去打……您别再这儿打呀,儿子还是要面子的……”

到底是给拎回来了。

鉴于还有俩小的在,林雨桐在院子就给放开了。这小子刺溜一下钻屋里去了,一本正经的给他爹请安,“爹,儿子贪睡,起的晚了。您见谅。欠下的晨练,儿子明儿加倍补上,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