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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拢了拢被角,眨巴眼睛装无辜:“睡迷糊了。”

孟叙冬绷紧下颌角,注视她片刻,终是无奈叹息,扯起衣衫套上。

苏青起床活动筋骨,跟着收拾去打水,习惯性打开手机,看见了一条未读。

在南方务工的老乡发来的。

“小青你在老家是吗?最近一直有人在打听你,都问到我这儿来了,我想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声……”

孟叙冬从水房回来见苏青还坐在床边,语气软和了些:“吃什么?”

苏青回过神来,还冲他笑了下,“没事儿,你赶紧去工地,一会儿春和该来叫你了。”

“又怎么了?”孟叙冬微微蹙眉。

“没有……”苏青撒娇似的推着孟叙冬出了房间,“注意安全啊,早点儿回……”

“知道,这天儿也干不长。”孟叙冬按住苏青脑袋,唇角牵起微不可查的笑意。他偏头看见什么,扬下巴,“小来。”

苏青跟着探出头,见应来站在走廊里。她瞟了孟叙冬一眼,回避视线,“我找小姑。”

孟叙冬挥手离开。

“网吧不想干了?”苏青把应来叫进屋。

“不是……我这外套穿好久了,能不能借你的衣服?”

入住招待所的时候苏青买的大多是贴身衣物,身上的大衣和一件棉服来回穿。她挑了挑眉:“叫小姑父给你买。”

“那多不好意思……”

“你还不好意思啊。”苏青上下扫应来一眼,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就给孟叙冬发消息。

估计他在开车,没能回复。

“今天不上班?”苏青问应来。

“难得休息好吧……”应来注意到柜子上的书,拿起面上的一本书翻看,“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小说,讲什么的?”

“县城女孩的故事。”

“不是意大利的书么。”

“意大利就没县城了?”苏青低头盯着手机,“你拿去看吧,我以前就看过。”

“看过还看,这么好看?”

“要不畅销呢。”

应来对苏青的品位多少有点了解,“你不是不喜欢大众的东西么。”

老苏那个年代文青还不是贬义词,苏青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他的文艺气息。

如今这时代文青的意思是装腔作势,爱好读书或电影不再是拿得出手的爱好,这表示一个人除了时间一无所有。

细数大师的名字是连灵魂也贫乏的人的标识,不代表品位。品位真正的代名词是昂贵,愈是必须品才愈能彰显品位,衣装、食物甚至小到一个玻璃杯。

苏青不知道怎么回答应来,索性沉默。

应来也没在意,坐在椅子上捧着书,逐字逐句读得认真。

像看见自己掩埋在回忆里的青春年代,这场景本该让人感到安宁,然而苏青握着手机的手指甲泛白,呼吸渐渐变得短促、焦躁,仿佛有现实的光曝晒头顶。

手心传来振动,孟叙冬回复了,没说话,直接转了一笔钱。

“钱我转你,你自己买去?”苏青说。

应来一愣:“你不和我一起啊。”

“都这么‘独立’了,还要我陪你买衣服?”

应来努了努唇角,慢吞吞放下书,“那好吧……回头结了工资我还你。”

苏青随口嗯了一声,反应过来摆手嫌弃:“谁要你还,就在附近商城买啊,要讲价,省着点花。”

“知道了……”应来拖长音,关合房门。

手机黑色屏幕映出一张失神的脸,苏青深吸了口气,打开手机将小武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是你吗?”

文字发出去的同时一个红色感叹号出现,小武也已经删了好友。

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她曾在南方的夜总会卖酒。

可还是有人查到了。

解放前有过雪茄女郎,女人在上海滩最繁华的场所向男人兜售雪茄。只能由女人来售卖的雪茄,售卖的不仅是雪茄本身。

酒也是这个道理,卖酒和陪酒本质上无甚差别。没有人会去细究你做到了哪一步,反正在夜总会那种地方离卖春也不远了。

苏青明白,甚至读过“服务员到妓女不是下坠而是一种平移”的田野报告,但那时她太需要钱了。高中任教的资历拿到私企就是一张白纸,她需要证明自己有入场资格,而不是一遍遍解释放弃编制的原因。

那个很早就从县城出去打工的老乡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

那一年她白天在便利店打小时工,晚上在夜场卖酒,尽可能睡六个小时,还有两个小时在通勤路上一边偷吃饭团一边看资料,准备会计考试。老破小合租的女大学生诧异她一年过六科,她更奇怪怎么会有人要花两年甚至五年。行情不好,但哪儿哪儿行情都不好,多一场考试对她来说没有挑战。

她的挑战早已贯穿生活每一寸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