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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下的紫禁城,风雪交加。夜空中雪花被大风刮起,跪在乾清门前的数十位勋臣面对狂风暴雪,似乎也感受到了寒意。

许多人的肩头堆积着积雪,一动不动,就连发须上也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常年的酒色掏空了不少人身体,曾经可上山捉虎,下水擒龙的他们,此刻在风雪下瑟瑟发抖。

尽管寒冷和风雪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但没有人敢挪动身体。

不多时,乾清门外的广场又走来一批武官,而这次则是以朱能、李彬等人为首的燕府派。

他们见到王义等人情况,朱能与李彬等人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跪在了乾清门前。

他们身后的燕府派诸多勋臣武将也纷纷跪下,一时间乾清门外聚集了近百名正四品以上武官、勋臣,好不壮观。

“陛下,成国公也带人来了,现在正跪在乾清门外。”

亦失哈小声传话,可朱高煦并不回应。

在这寒冷的夜晚,除了风雪声,朱高煦便再难以听进去其它。

火光照亮了宫殿的一角,橙红色的光芒映照在《天下四夷宾服总图》上。

此刻的这幅地图似乎有魔力一般,让朱高煦直愣愣的站着看了半个多时辰。

亦失哈等着朱高煦开口,可他迟迟不开口。

兴许是得知了朱能等人都来的消息,亦或者是觉得王义在外等待太久,总之等候许久的郭琰还是走进了乾清宫内。

“皇后殿下……”

亦失哈对郭琰行礼,郭琰颔首便越过他,来到了朱高煦的身旁站着对朱高煦行礼。

“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朱高煦的声音略微低沉,郭琰听后颔首:“总归有人要来劝陛下。”

“此案涉事的主要还是以文臣居多,至于勋臣虽然也其罪可诛,但其功劳也不能忽视。”

“陛下若是杀了他们,那渤海与北平、大宁昔日的百姓应该如何面对陛下呢?”

郭琰并非要劝朱高煦放过所有人,她只是想让朱高煦考虑清楚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丘松这群人肯定是不能杀的,但是严惩却是可以的。

“按照《大明律》,他们该不该死?”

朱高煦侧过头,俯视郭琰质问,郭琰也不假思索的点头:“该死!”

“可历朝历代,功臣自有一套处置办法,便是昔年侯君集谋逆,唐太宗也不过仅杀他一人罢了。”

“人言陛下有太祖高皇帝之风,但在臣妾看来,陛下重视情义却不比唐太宗要少。”

“此案,请陛下斟酌定罪……”

郭琰话音落下,当即抬手作揖,为朱高煦行礼下跪。

朱高煦将目光重新挪回地图上,郭琰也缓缓起身退出了乾清宫,不再多说任何话。

兴许是被她的话给提醒了,朱高煦在一刻钟后最终开口:“叫朱能和王义、陈昶进来。”

“是!”亦失哈闻言,当即一路快走的去传话。

不多时,乾清门打开,亦失哈从中走出,对着这群被风雪冻得瑟瑟发抖的勋臣开口道:

“成国公、沈国公、肇州侯,起身进来吧。”

“臣,领口谕……”

被冻得不轻的三人起身,兴许是年老体衰,王义甚至需要陈昶搀扶才能起身走入乾清门。

步履蹒跚中,王义与朱能、陈昶走入了乾清宫内,见到了背对着他们的朱高煦。

“陛下,臣失礼,请陛下治罪……”

王义与朱能、陈昶跪下叩首,朱高煦闻言咬紧牙关,稍许才将脾气压下去,回过头来,表情阴鸷。

“治罪?”朱高煦语气带着轻嗤:“朕现在还能治你们的罪吗?”

“朕怎么看,都是你们三个人带着人来逼宫的,还需要朕治罪?”

“臣万万不敢!”三人叩首,朱高煦也走上前来,站在三人面前,居高临下,表情难看。

“不管是入关前还是入关后,我不止一次的说过,约束好自己!约束好自己!约束好自己!”

朱高煦连续三声“约束好自己”,令三人脸上涨红。

朱能虽说不是渤海派,但朱高煦也并未苛待过燕府派,自张玉死后,朱高煦与燕府派的沟通基本都通过朱能来传达自己的意思。

发生这样的事情,朱能自然清楚朱高煦有多生气。

“朕对你们的赏赐不够丰厚吗?”

“朕对你们的子嗣不够优待吗?”

“朕对你们不够关心吗?”

“你们总是与朕说你们过得如何如何,朕却从未向你们抱怨朕过得如何。”

“你们在下面拦吃卡要,在海外偷偷开采矿坑,这些事情朕拿出来与你们计较过吗?”

“朕只是没想到,你们的胃口越来越大,现在居然连铁路这种国政都敢上手吃拿卡要,日后是不是也要学习前朝,开始喝兵血,吃空饷了?!”

“臣……”王义三人嘴里发苦,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如果朱高煦只是说他们三个,他们三个绝对可以否定自己做过这些事情,因为他们确实没做过这些事情,而且约束自家人约束的很好。

可问题在于,他们今日是来替丘松等人求情的,这些事情他们没做,可下面的人却没少做。

或许确实与朱高煦说的一样,这群人距离喝兵血吃空饷也就只差一步了。

“朱能袭父职担任副千户,他没体验过百姓的疾苦日子也就罢了,可王义和陈昶,你们俩個呢?”

朱高煦这句话虽然是在骂王义和陈昶,可连带着把朱能也骂了。

“臣……”

三人从朱高煦开口到现在,就没能说出一句话,因为他们不占理。

“我很早就说过,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业,这件事成功了,你们的名字都会记录在史书上青史留名,可现在你们的做法却是什么?”

朱高煦越说越气,如果不是看在他们三个人年纪都五六十了,他兴许已经动手了。

“我在前面拉着大明朝这艘船走,希望你们做的不过就是帮我修修补补,可你们不仅不修补,甚至还要把船拆了!”

“你们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对待你们,才能让你们回心转意,回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候!”

朱高煦真的觉得很累,他知道君臣关系不能处成兄弟,可他们本就是战场作战的兄弟。

他对这群人的纵容已经够多了,期间也不是没有过提醒,但他们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现在的他只觉得整个大明朝没有人能懂自己,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大明朝错过当下的机会后,需要花费多少心力与时间才能等到一个和当下一样的机会。

自己已经四十三岁了,哪怕真能活到自己爷爷的年纪,也不过只有二十几年时间罢了。

二十几年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很漫长,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太过短暂。

正因如此,朱高煦才会发放国债,取用百姓们的储蓄来大基建。

他的时间不够用,所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大明必须需要的几条铁路给修建完成。

只有铁路修建好,才能开始针对性的迁徙百姓前往内陆,将西北的少民迁徙内地,将江南的汉民迁徙西北和西南,以此来实现疆域上的稳固。

打下来是本事,但能守住才是功绩。

大明现在可以守住东北了,那西北和西南以及南洋地区就是下一步。

这种节骨眼上,二十几年时间对于朱高煦来说都不够用,他真的没有心力在庙堂上玩什么阴谋诡计。

“亦失哈听旨!”

“奴婢在……”

朱高煦忽的开口,亦失哈也连忙上前跪下听旨。

“传旨意,丘松、陈圭、火真、李齐、徐钦、李察、李赤、房宽……等二十三人均夺爵,责其徙回家乡,不得入京!”

“其余涉事文武官员及其亲眷,皆流配沙州、瓜州、肃州、鹤城、海喇儿城及哈密!”

“奴婢,接旨……”听到朱高煦没杀丘松等人,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至于被流配的武官们,他们实在是爱莫能助,只能在日后帮衬帮衬了。

“滚出去吧!”

“臣……告退”

朱高煦拂袖而去,朱能与王义、陈昶等人五拜三叩,颤颤巍巍起身离开了乾清宫。

在他们走出乾清宫后,亦失哈也将旨意传给了六军都督府和六部、都察院等衙门。

一时间,许多被圈禁起来的公侯伯府皆放开,旨意不断传达,他们的家产被查抄,本人也被兵卒看押送往了返回家乡的马车或火车。

至于那群参与贪墨的文武官员则是不论派别,纷纷被牵连亲族圈禁起来,等待他们的是西北的黄沙和漠北的草原。西厂、锦衣卫、兵部兵马司纷纷行动起来,从圣旨下达开始,整个大明朝的官场都在发生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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