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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多处宅院府邸,四十七万亩耕地,二百四十余万贯现钱。”

“按照土地宅院折价贩卖,起码能有九百万贯!”

张孟存缓了一口气交代着,而这也确实让王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想过江东六府的新政官员会十分富裕,但他没想到富裕到了这种程度。

这还没算上织造局查出的那些钱粮,如果算上,仅是一个南直隶就查抄一千五百余万贯。

这数目,几乎等于朝廷四个月的税收了。

“整天嘴上说着为国为民,干的却是蝇头苟利的事情。”

“这群家伙,不知道拿了多少民脂民膏!”

王回合上手中文册,激动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末了睁开眼睛看向张孟存。

“江南这边你向浙江开始京察,我带着这些账本回京,我要把这些事情亲口汇报给陛下!”

“好!”张孟存也知道王回越受重用,自己就越能身居高位,故此他连忙应下。

见状,王回立马叫人收拾东西,准备渡江前往江浦乘坐火车北上。

担心有人对自己不利,王回还特意请胡季率领西厂力士护送自己北上。

原本胡季并不愿意牵扯进入这群人之中,但当他知道南直隶抄家数量后,为了得到一份功劳,他当即调集数百西厂力士开始护卫王回北上。

从南京渡江前往江浦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而从江浦乘坐火车前往北京只需要四天。

如果不是需要护卫,这时间还能缩短大半。

也因为拥有了火车,所以许多消息传播的十分灵通。

人在北京的杨士奇在王回渡江不久就得知了他要北上的事情,而王回在江南对新政、清流一手抓的事情早就闹得人心惶惶。

坐在府上的正厅主位,杨士奇感到了些许疲惫。

杨稷被关押在诏狱附近的一个小院里,虽说吃喝不愁,但他却知道这是皇帝让自己当恶人的回报。

如果自己这个恶人当的不好,那杨稷的性命也就保不住了,毕竟他触犯的那些律法足够斩首。

“东里兄,这王回北上,一定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我们要么抢先一步,要么……”

左首位上,杨荣开口提醒杨士奇,对面的杨溥也颔首道:“这王回去了一趟江南,整个江南的局势都被搅乱。”

“现在民营的海商被搅的做不了生意,下面的人被搅的人心惶惶,总归不是办法。”

二人也知道杨稷的事情,但在他们看来,皇帝用这手要挟杨士奇反而对他们清流有利。

至少就过去几个月来说,杨士奇对北方新政派下手的力度可以说令人瞠目结舌。

以往的杨士奇是绝对不会主动站出来搞党争的,但现在为了杨稷的性命,他无疑成为了威慑新政派的一把利剑。

新政派这么些年除了“癸卯案”中皇帝亲自下场收拾外,其余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能对他们造成太大的重创。

过去几个月里,倒在杨士奇手上的官员最少有数百之多,更别提吏员了。

他们希望杨士奇想办法扼制王回,可杨士奇却知道自己一旦对王回出手,那自己一家恐怕就真的要在自己死后被人清算了。

故此面对二人的询问,杨士奇沉默过后这才开口道:

“陛下要的是国库充盈,你们之前不推行盐酒茶政,故此陛下才会启用王回来对江南京察。”

“若不是李冕和颜延愚蠢的想要一家独大,陛下也不会将我拔擢入京,组织北地京察。”

“这几个月京察,北地官员贪腐数额触目惊心,想必陛下也感到了不安。”

“王回是被李冕和颜延推到台前的替罪羊,而他在江南做的无非就是把水搅浑,引我入局。”

“他这次北上,未必是针对我们。”

“眼下,我手中有不少颜延和李冕的罪证,等王回入京后,我与他一起面见陛下。”

“倘若王回呈上去的奏疏是不利于我们的,那我便把这些罪证呈上去,借此机会重创新政派。”

“若是王回呈上去的奏疏与我们无关,那则是静观其变,看看他想玩什么把戏。”

杨士奇说罢,杨溥却皱眉道:“若是颜延和李冕被扳倒,那受惠的就是王回。”

“这人比我等都年轻,加上心思缜密毒辣,他若是成为领头羊,我们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舒服。”

“无碍……”杨士奇摇头道:“陛下不太可能让这厮一家独大,别忘了殿阁之中的徐硕也是新政派的人,可他做的事情却是牵制王回,这足以说明陛下心思。”

“当下我在意的,主要还是未来的事情。”

“未来?”杨荣与杨溥面面相觑,杨士奇点头道:

“我们是时候派人和太子接触接触了,王直、李时勉、陈循这三人不错,虽然年纪也不小,但总归是拿得出手的人。”

“当下太子在庙堂上人微言轻,这三人足够辅佐他。”

“可是……”杨荣露出担忧:“陛下会同意吗?”

“陛下会的。”杨士奇不假思索道:“太子殿下此次北征归来后一直在乾清宫协同陛下理政,如果太子不出彩,那陛下自然没有必要让他处理这么长时间的政务。”

“我们与殿下接触,陛下即便不支持,却也不会拒绝。”

“这件事情交给我,等王回抵达北京入宫时,我便一同与跟上,将这件事与陛下上奏。”

杨士奇的话让杨荣和杨溥无法反驳,二人只能点头应下。

三人继续讨论了一些细节上的事情,最后决定等待王回抵达再行动手。

不多时,杨荣与杨溥离开了杨士奇那朴素的府邸,而他们离去的事情也被暗中调查的人送往了东长安街的富丽堂皇的一座府邸上。

李冕与颜延听着下面人的汇报,两人眉头一直紧锁,直到下面人说完也没松开。

“王惟中这条恶犬心思缜密,他这次北上一定是为了邀功。”

“织造局那边从上到下都被换了人,耽搁了一个多月的工期,朝中弹劾他的人数不胜数。”

“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功劳,这次北上就是自寻死路。”

“所谓功劳,无非就是抄家所获罢了。”

颜延起身来回渡步,李冕也心里有些慌张,他们能力本就不行,完全是靠着运气和位高权重所提前得知的一些情报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自锦衣卫被刘勉掌控,他们的情报来源就中断了,面对王回时,不免有些被动。

“按照这几个月的消息来看,他王惟中抓捕了二千四百多名官员,三万多名吏员,即便这些人每人只贪了一百贯,那也有三百万贯之巨。”

“织造局那边,每年送来的钱粮,你我可没少拿,万一陛下知道……”

李冕担心织造局暴露,颜延却强装镇定道:“放心,捉贼要拿脏,他们说我们贪腐,可钱粮在哪,他们能找到吗?”

“找不到,凭什么说我们贪腐?”

虽说脚下的府邸富丽堂皇,但颜延却并不担心,毕竟他的俸禄加文散阶,每年也有近千贯钱粮。

若是锦衣卫真的来查,他也完全可以用每年俸禄尽数花费府上为借口来规避过去。

查不到赃款,即便是锦衣卫和西厂联手,也奈何不得他。

“话虽如此,还是得对下面的人吩咐,我担心下面的人撑不住把我们供出来。”

李冕担心的说着,颜延却强硬道:“人证物证俱全方能立案,记住我说的话,只要查不出赃款,他们便奈何不了我们。”

“这件事情过去后,我一定要打碎王惟中这狗东西的牙,让他知道恶犬噬主的下场是什么!”

颜延安抚了李冕,而他们的一举一动却在西厂胡纶的监视下进行着。

尽管已经夜深,但朱高煦依旧在处理奏疏,而朱瞻壑也一直协从处理。

“陛下,事情大致便是如此……”

胡纶作揖将自己探查的情报交代出来,朱高煦却拿着手中奏疏不为所动。

相比较他,旁边朱瞻壑的养气功夫就有些差了。

得知江南之地仅仅一个南直隶便查出一千五百余万的赃款,他气得手指发抖,不免看向自家父亲:“父皇,这颜延和李冕……”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家父亲从渤海打出来的老兄弟。

只可惜面对他的询问,朱高煦却轻描淡写道:“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包括日后也是一样。”

“你先是国家的储君,其后才是其它的身份。”

话音落下,朱高煦放下奏疏看向朱瞻壑,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压迫感:“倘若日后你监国,陇川之地的江淮等人贪腐受贿并且结党营私,你准备怎么办?”

“儿臣……”朱瞻壑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清廉的江淮。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严肃地认为江淮不会那么做。

只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理政,他的心境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面对朱高煦的询问,朱瞻壑目光渐渐变得阴冷。

“倘若有可以代替他的人,且除掉他不会影响朝政,那便教令将他打杀!”

“那就这么办吧。”朱高煦收回目光,从桌上拿起奏疏继续批阅起来。

朱瞻壑见状,脸色瞬间变得和睦起来,表情神态转化之快,仿佛刚才那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