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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中斥道:“慎言!”

容太常心道:难道真是钟郡王做局?那我也不能露怯,她一个小女孩儿,又能耐我何?李侍中出来了,旁的邻居也三三两两陆续的过来“劝解”,他也渐渐有了底气,抬脚屈尊到了公孙佳的马车前:“县主未免欺人太甚!”

公孙佳道:“来了?”往窗外做了个手势。

张禾带着两个亲随,擎长刀到了容太常车前,又是手起刀落,他已经半个身子被鲜浸透了。李侍中的半截衣角染了血,以帕掩鼻,脸色沉了下来。

公孙佳食指朝下点了点。

薛维带人敲起锣来,锣声堂堂,二十个军士的嗓门更大:“容氏子媳,好生威风,踢寡妇门、刨绝户坟。”

容太常上回见人这么撒泼还是在定襄侯府的丧礼上,公孙家往陈家送纸钱!

还真是他们钟家的风格!够粗俗,也够会恶心人!

李侍中听了这一通锣,当机立断:“这便不好管了,走!”才凑上来要劝和的人也准备走,却发现走不了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继而一声宏亮的断喝:“这是做什么?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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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从车里下来了——来的是朱郡王。这位与钟祥是儿女亲家,公孙佳三舅母的亲爹。

公孙佳乖巧地叫了一声:“朱翁翁。”

朱郡王跳下马,缰绳往随从怀里一扔:“药王啊,这个天你出来干嘛呀?怎么不在家里歇着呀。”

他是真的担心,公孙佳裹着着大斗篷也显得极单薄,一身白,唯一的彩色是右腕上若隐若现的一串殷红的数珠,被这点夺目的颜色一衬,更显得她这个人虚无缥缈,仿佛随时会被风吹飞了不回来。

朱郡王询问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慈祥:“你这是干什么呢?”

他与钟家是姻亲,姻亲与别人发生了纠纷,谁不偏帮谁是狗!

朱郡王说话慈祥办事却不含糊:“这是两军阵前骂阵用的,你带过来做什么?亏得我路过,不然又要闯祸吧?”

公孙佳道:“您路过这里?不顺路吧?”

“我不能有应酬吗?你怎么回事?快收了!”

锣声确实太吵,公孙佳也有点受不了,做了个手势,场面立场安静了。公孙佳对钟郡王道:“您都听到了,容太常的儿媳妇当街咒我,还骂我娘。”

朱郡王毫不迟疑地:“纪家那个老四?”

“嗯。”

容太常知道自己不全占理了,见缝插针:“还请二位入府叙话。”

不断有容氏亲族赶来,他们的座驾不断被拦截。马嘶继续,又是两匹马被斩首,上前阻止的容府家丁也被黄喜带人一顿臭揍按住了。

容太常清清喉咙、正正衣冠:“县主只要发个帖子来,我自会有个交待。如今弄到这样,有辱斯文。”

“府上儿媳妇不是发帖子来骂的,我也不是斯文人。街上事、街上了,你站好了,看着,咱们把这桩街上的公案了结。”她不喊停,张禾等人就继续砍,杀得血流满地。只砍马,不砍人。

朱郡王看天看地,不肯看容太常求救的眼神。

李侍中想溜,老狐狸已经后悔了,他怀疑朱郡王是特意来保驾护航的。那事情就麻烦了,李侍中一点也不想沾,他想走。有人偏不让他走!

容太常的幼子平素娇纵了些,看公孙佳的第一眼,还有些怜香惜玉的想法。这份不忍之心没有能够撑到最后,父亲屡次好言相劝对方都不领情,他跳了起来。

“钟郡王就是这样的家教吗?”

公孙佳问容太常:“这是你的想法?你容家的媳妇儿羞辱我公孙家的主母,与旁人无关。我姓公孙,你姓容,我只找你算账。你儿媳妇为你家里生儿育女,你不会连这点代价也不肯为她负吧?”

容太常一噎。

张禾一身的血,提刀来抱拳复命:“主子,杀完了。”

公孙佳点点头,续道:“至于家母,我不管她在娘家有过什么事,进了公孙家的门,她这把牌我公孙家接了。她有什么事,我公孙家担着。牌打输了,我认赔,轮不到别人家的媳妇把手伸进我家房里,诅咒我短命,嘲讽我母亲在公孙家呆不住。”

原来说的是这个,原话一定更难听!朱郡王的脸色也很糟糕,他想起了一段往事,怒道:“这娘们的臭嘴真是贱!”

李侍中被迫旁听,几次想要打断,都被朱郡王一把攥住,疼得话也说不出来,跑也跑不掉,知道这回被朱郡王坑了。被近听完公孙佳的话:“就算家母要离开,也轮不到你家的儿媳妇关心,那位的舌头能扫地了。”

容太常竟绷住了,说:“我一定好好教训她!明日亲自登门谢罪。”

“府上家教与我无关,教训也好,纵容也罢,谁家的人惹到我,我只管与主人家算账。”

合该巧了,纪氏此时从娘家回来了。她今天心情不错,马车转过牌坊,随从还在驱赶人群。车夫看到张禾一身血,拽住了缰绳,避开他往路的另一边贴去。

朱郡王站在公孙佳背后,意思意思地说了一句:“哎,这个你给我收着点儿。”

公孙佳看了薛维一眼,薛维猛地抽出了腰间佩刀,一刀斩下!

纪氏坐驾被没了头的马拉着冲了老远,继而撞到了一边的墙上,摔了个七昏八素。被从车厢里救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晕的。

容太常喝道:“还不将她押上来赔礼?”

公孙佳道:“我说不用,就不用。今天的事在我这儿翻篇了,你翻不翻,随意。府上锦绣文章,我等着。”

容太常道:“不敢。”

“您做初一,我做十五,有什么事我只找当家人。告辞。”

朱郡王见她要走,肚里已经有了主意,还要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句:“可惜了这些好马。”

公孙佳想了一下,缓步走到一具马尸前,褪下数珠、合上眼睛,一颗一颗地捻着,口里念念有词,缓缓诵唱《往生经》。场面很是诡异,朱郡王这般血海里杀出来的人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公孙佳诵了两段,套好数珠,提起裙摆走到了朱郡王面前:“它们会投个好胎的。我回家啦,您也接着吃酒去吧。”

她说到做到,扶着丫环的手登上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朱郡王目瞪口呆:“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啦?老李,跟我吃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