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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读书人和一个僧人同坐夜航船,读书人高谈阔论,僧人敬畏不敢伸脚。后来僧人问读书人道:‘敢问相公,澹台灭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读书人道:‘是两个人。’僧人又问,‘那尧舜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读书人道:‘自然是一个人啊。’”

秦扶清面无表情讲罢,布衣书生哈哈大笑道:“这书生,当真是白读圣贤书,尽学了乡间泥腿子吹牛说大话的本事!”

“先生说的对,”秦扶清哼笑一声,道:“那僧人听罢,对读书人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且让我先伸伸脚’。”

布衣书生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他与俩和尚对面而坐,位置狭小两腿不可屈伸,憋屈的难受,吹牛吹得兴起,难免挤占了和尚的坐卧空间。

这小子,在这提点他呢!

“阿弥陀佛!”大和尚也不由得笑出声,捻动佛珠,慢慢道:“多谢小施主仗义执言。”

布衣书生把腿蜷缩回来,抱臂紧贴船舱坐着,十分憋屈。

秦扶清点头道:“我的故事讲完,轮到你们了。”

可这算什么有趣的故事呢?比商人和布衣书生讲的事还要无聊。俩和尚不参与进来,只剩道士和秦行还没讲,然而气氛已经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船尾摇橹的张胜道:“你们讲的一点意思都没!还是我来给你们讲吧!”

“那感情好,船家在江上见过不少人,肯定有不少趣事,快些讲讲来听吧!”一商人捧场地道。

“那是,”张胜有些得意,摇头笑道:“不过我今日要讲的事可不是从别处听来的,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件怪事,我平日少对他人提起,不过咱们这条船上有僧人有道士,你们懂得多,刚好也能替我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胜卖了回关子,勾起众人好奇心,这才道出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怪事。

每年夏天都是金川江的汛期,十八壶口这段江水格外湍急,下面暗流密布,又有大大小小的礁石上百处,寻常船家并不敢汛期做生意。

张胜的爹就是个艄公,在金川江干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没终了,有年船触到礁石,船毁人也亡,留下张胜孤儿寡母一大家子需要养活。

张胜那时十六岁,年轻气盛,一家老小七八张嘴等着吃喝,他娘收到爹出事的消息,一双眼都差点哭瞎。他为了贴补家用,从他娘那骗来他爹攒的银钱,重新买了艘船,子承父业,开始在金川江上渡人过河。

光靠拉人渡河,可养不活全家,张胜还学人在江上打鱼,打来的大鱼卖到集市去,一年到头下来,也能攒下些家底。

“那一日我起个大早,见江上有雾,就知拉不着客人,可既然都出门了,总不能空手回家去,便想着打几条鱼回家烧了吃也好。于是划着船出门,刚离岸我就后悔啊,你们不知道那雾有多厚,就像是羊奶一样,一米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敢往远处划,也不知自己是在江中还是在哪,心一横,取了渔网往江里一撒!嘿!运气竟还不错,网到好几条大鱼,其中一条约有三尺长,足有半人高,从尾巴到胡须,都快赶上我六七岁的弟弟了!”

“更奇怪的是啊,那鱼赤尾白肚青背,生的五彩斑斓,我心想赚了,有这条鱼,其他鱼再好我也不打,待回到岸上趁它活着去卖掉,肯定能挣不少银钱!”

张胜讲的唾沫齐飞,众人也听的十分有趣。

布衣书生已然忘记刚才的尴尬,好奇问道:“最后这条鱼卖了多少银钱?”

张胜哼笑,“卖钱?你别急,且听我继续往下讲!”

商人将茅席卷起用细绳绑了,众人与张胜在船里船外对上目光。

江面上明月高悬,江心澄澈,四周暗夜无声。

只听见张胜说话的声音:“说来奇怪,我记得我是往南划的船,并未拐过弯,等我捕完鱼想往回赶时,一直往北走,却怎么都够不着江边!当时我就害怕起来,也不知船是到哪里去了,也没个人影声音。最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轮着划,感觉该过去几个时辰了,也不见雾散的意思,当时我就想,完了,我若是再死在江上,我娘我几个弟弟妹妹,岂不是都要饿死?”

众人如临其境,不由得为张胜捏一把冷汗,秦扶清往船头稍微挪一些,总算能伸开腿了。坐船真不是人受的罪。

“那然后呢?你最后找到路了没?”

“废话,没找到回家的路,我还能在这儿和你们说话?”

张胜哈哈大笑,接着道:“我累的不行,干脆收了船桨,从网兜里取条鱼熬粥来吃,吃完躺下呼呼大睡,想着等雾散再做打算。然后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只黑背老鳖竟朝我作揖,说今日出行不慎落入我网中,烦请我饶他性命,日后必当报我救命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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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鳖该不会就是那条大鱼吧?”秦行听到紧张之处,也深陷其中,连忙问道。

“正是!”张胜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众人不由得骇然,“你怎么就确定老鳖是大鱼?”

“我醒来后,还记得这梦,当时也奇怪的很,可见四周雾气没有要散的意思,心里就打起鼓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就解了网兜,将那一网鱼全都放回江水了。”

“说来也怪,将那些鱼放走没多久,雾就散了,更奇怪的是,你们可知我的船离岸边有多远吗?”

“有多远?”

“不过半尺而已!”

“嗬!”

秦行惊恐地摸着胳膊,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说,那老鳖果然是怪鱼托梦来了?”

张胜箕坐在船板上,笑眯眯的,“十有八九。”

“船家,你该不会是说来诓骗我们的吧?”

“哎,这叫我怎么证明真假?你们若是不信,我再说一下后来发生的事,说不定你们就信了。”

“快讲快讲!”

“不瞒你们,我这水性虽是天生的,可也不敢像今日这般带你们过十八壶口直奔宣城,这条水路上,你们还曾见过别的船家敢来吗?若不是有那灵鱼庇佑我,我怕是也不敢的!”

张胜自信极了:“别的我不敢说,在这金川江上,就没我张胜去不了的地方!”

众人听罢,不约而同地拍起手来,既是赞叹这故事的精彩,又是佩服张胜的口才。

张胜讲完这故事,明显拉近了与众人的距离。

俩和尚叹道:“善人有善报,张施主这是结下了天大的福缘。”

道士也讲:“这并非完全不可能,贫道之前也曾听过类似的事情。”

秦行则凑近秦扶清身边,小声问道:“少爷,你说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