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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雍看来,太守府就像个筛子一样,而他,也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刻。

这其中功劳最大的,当属玄鹤道长。

梁雍极其看重玄鹤道长,当收到密信,看见玄鹤要他亲自前来,即使考虑到可能存在的风险,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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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时日未见,玄鹤道长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权力名声皆在他手,满城权贵缠着他讨要回春丹,请他算命,无人不知他玄鹤活神仙的名号。

玄鹤道长越发高深莫测,他不怎么搭理外界的喧嚣,只一心为蔡飞尽责。

如此一来,蔡飞更加看重他,单独在府中辟出别院,取名青天祠,给他做炼丹房用。

玄鹤从袖中取出几页纸,夹在指中,“你要的东西,贫道已经为你讨来了。”

“难道是……”梁雍眼前一亮,连忙伸手要去拿,玄鹤侧身,让他抓了个空。

“道长这是何意?”梁雍有些错愕。

“王爷,贫道为你做的事情,可还算尽心尽力?”

“自然!道长尽管放心,等事成之后,本王带你回京,数不清的荣华富贵都在等着你,若是你能助本王登上宝座,你看国师之位可配得上你?”

玄鹤背着身子,陷入沉思。

他受梁雍所托,费了些手段,找到了蔡飞的账本,这账本里记得东西,正是盐价垄断后太守府一年的盈利。

其数目之庞大,如果说出来,足以让很多人生出野心。

也许,正是那惊人的钱财,让蔡飞生出不该有的妄念,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这些时日,玄鹤虚蛇逶迤在梁雍和蔡飞二人之间,明白过来一件事。

他做的越多,离正常人的生活就越远!

无论是谁胜谁负,他想要活着远离是非,和徒弟过上清闲日子,比登天还难!

蔡飞手握重权,生出异心。视万民为蝇狗,不知珍惜。

梁雍身为王爷,只想借杀蔡飞之机,窥视皇位,同样视百姓为牲畜,若非玄鹤在其中意外扭转乾坤,还不知当今状况如何。

玄鹤也不傻,他这么长时间来,借着蔡飞的旗帜打出自己的名号。求雨,施粥,散药。

先前在山上作土匪意外发现有几个村庄有人得了瘟疫,若玄鹤一走了之,瘟疫早晚要扩散。

他没走成,干脆把瘟疫当成刷名声的好机会。

如今在权贵之中,他声望极高,可在镇安府城中百姓眼中,他玄鹤也有不低的位置!

这其中,有徒弟给他出的主意,也有一部分是玄鹤自己想明白了。

他想要活命,就必须提高自己的重要性,提高重要性,就不能跟着徒弟去养老。而且,他爬的越高,徒弟就越会被人当成他的软肋,是随时可以拿捏他的把柄!

玄鹤看穿了蔡飞和梁雍的嘴脸,二者皆是一丘之貉。

可他别无选择。

“王爷,贫道别无所求,只求你一件事,你若能答应,贫道必定助你一臂之力。”

“玄鹤道长,您请说。无论何事,本王绝对倾尽全力去做。”

“哎,贫道心无牵挂,别无所求,只一个徒弟最值得挂念,我只盼着事成之后,您能放他自由。”

玄鹤一提起秦扶清,梁雍就有些冒冷汗。

可他还是没有说出,秦扶清早就被蔡飞扣押一事。

梁雍温和地笑着,“原来就是这件事,玄鹤道长请放心,本王一定不亏待他。”

玄鹤心中狞笑,面上却做出感动之色,他交出那几页纸,“既然如此,贫道也就放心了。蔡飞的账本实在太厚,若是一次拿完,恐被他发现,这几页是贫道抄来的,请王爷一观。”

梁雍看完那几页纸,确定就是自己想要的账目。对能干的玄鹤越发满意。

“玄鹤道长,本王能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玄鹤嘴角勾着笑,一双眯缝眼里看不出情感,“王爷说笑了,贫道又何尝不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明主呢?”

二人对视一眼,继而都笑起来。

玄鹤也曾想骗梁雍服下丹药,可梁雍警醒的很,他虽然不知道玄鹤在丹药里动了什么手脚,可也知道敬而远之。

单看蔡飞如今的情形就知道了。

那药不对劲。

还有府里的尹红雪,她时常头痛发疯,梁雍请大夫给她看,怎么看都没用。

尹红雪求他,让他找玄鹤求药,说只要吃了玄鹤道长炼的丹药,她就能好起来了。

梁雍并没有求玄鹤,而是花重金从别人手中买来一颗丹药。

尹红雪吃下去后,果然轻松很多,许久再未犯过头疼发疯的病。

是玄鹤道长医术高超,宛如神仙下凡吗?

梁雍请太夫检查药里的成分,并未发现奇怪之处,无色无味也无毒。

那它的效用,是哪里来的呢?

蔡飞沉迷播种,短短两个月,府内就有七八个侍妾传来有孕的好消息。

可紧接着就传来北凉异族在坊市杀人的消息。

原来是北凉人不满于盐巴的价格,与售卖食盐的商人起了冲突,冲动之下,将商人给杀了。

那些北凉人被抓入天牢,蔡飞想都没想,便下令杀了他们。

他和北凉人有世仇,从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异族。

谁知道没过几日,北凉那边就传来集结大军,要攻打镇安府的消息。

蔡飞这才有些急了,他正从北凉那里招兵买马,明年还要造反,现在北凉提前反了,岂不是耽误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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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蔡飞又派人前去谈和。

北凉人能做生意,就不会想发动战争,蔡飞答应他们,卖给他们的食盐还是从前的低价,糖和茶的数量也比从前多。

只此几条,北凉异族就没要打仗的消息了。

可这几则消息传遍镇安府后,很快就点燃了民众的怒火。

按理来说,太守府和北凉人的协商并不会告知民众,可商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盐价涨跌全凭着蔡飞一句话,他说涨,商人也不得利,他说对北凉人跌,原本一石食盐可以换五匹好马,如今只能换两匹甚至一匹,其中差出的价格,都是他们来补。

这是什么歪理?又该找谁诉苦?

商人将对北凉人的优待传到百姓耳中,百姓也怒了,纷纷痛骂蔡飞是叛国贼。

对异族卑躬屈膝地讨好,对他们这些老百姓却百般欺凌。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民众之心,早就被逼到绝路,北凉人能买到平价盐巴成了压死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余头家里忙活一年,养了八十多头羊,卖来的钱只够全家人一年省吃俭用的盐巴。

家里养羊,他们却吃不起羊。

得知北凉人几头羊就能买回一大堆盐后。

老余头在村口的枯树上吊死了。

一夜之间,镇安府血杀之声四起。

民众造反不知几何。

赵靖又要带兵出去了。

可这次,秦扶清拦住了他。

“赵靖,你不能去,百姓没做错什么。”

赵靖看着他坚定的脸,不理解。

“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我们的使命,我是士兵,将军的命令不得不听从。”

“即便是错的?”

“就算是错的。”

秦扶清双手颤抖,可还是没松开他的手,“我不想亲眼见你去送死,你此次前去,必死无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有些东西你胜不了就是胜不了!”

赵靖掰开他的手指。

褐色的瞳孔坚定地看向秦扶清。

阴沉的天空下起雪来,一粒冰晶飘落在赵靖的睫毛上,他说:“那又如何。”

好一个那又如何。

犟驴一个。

秦扶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靖带兵离开。

府中气氛陡然紧张,平日里准时的晚饭,也没人送来。

屋里的炭火快烧没了,香草把仅剩的几块煤堆起来,想让它们烧的慢一些。

不知何时,府里传来兵甲碰撞声,还有厮杀惨叫声。

香草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扶清对她道:“香草姐姐,你在床底藏好,我该走了。”

香草不安地问道:“秦少爷,你要去哪?我能跟你一起吗?”

秦扶清摇头,坚定地让她钻到床底。

“这里比外面安全,你躲好,天一亮一切就会结束了。”

赵靖带兵离开是个信号,镇安府之乱单靠他一个人根本无法镇压,蔡飞只能源源不断地派出府中兵力。

今夜太守府兵力亏空,其他数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只要将城门紧闭,赶在援军到来之前杀死蔡飞,一切就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