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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丫鬟回应,她又没好气道:“也怪我自己犯贱,竟然跟这样的蠢货搭话。”

丫鬟先谨慎地回头瞅了一眼,随即小声道:“娘子兴许不认得,那位张娘子乃是程大姑娘的表嫂,而程大姑娘,恰好就是宋郎君的前未婚妻。”

曹娘子先是一怔,随即了然地“唔”了一声:“我说那人怎地对宋大奶奶有敌意,感情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委。”

丫鬟点了点头。

曹娘子又不屑地冷笑一声:“她还有脸对宋大奶奶有敌意,又不是宋郎君退了程家的亲事另娶,是程家见宋家倒霉着急慌忙退了亲事!怎么,现在见宋家平反,又后悔了?”

丫鬟回道:“宋家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程家不后悔才怪。”

主仆俩这边将程家狠狠一通吐槽,那头姜椿乖乖跟着庄氏去拜见锦乡侯府的太夫人廖氏。

廖太夫人生了张富态的圆脸,身子也圆滚滚的,有几分像《红楼梦》里的贾母。

见姜椿给自己行礼,还站起身来,亲自将她拉起来,摸着她的小手将她好一通夸:“好个标志的娘子,身量还这样高挑,我就爱你这样的,偏没你母亲有福气,能得个你这样的好儿媳妇。”

说着,让人拿了见面礼来,是一对青玉绞丝镯。

“多谢太夫人赏赐,太夫人您面相可真好,慈眉善目的,就跟庙里的菩萨似的,一看就是个长寿的。”

姜椿将镯子接过来,反手递给桂枝,然后笑着将廖太夫人好一通夸。

把廖太夫人夸得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庄氏又让姜椿依次拜见锦乡侯夫人赵氏、锦乡侯府二太太马氏以及廖太夫人的闺女,丧夫后带着一儿一女寄居在娘家的大姑太太路娘子。

三人也都给了姜椿见面礼。

不光这些人,其他来做客的女眷,但凡比姜椿辈分高的,也都给了见面礼。

桂叶斜挎在身上的背包都差点被塞满。

姜椿觉得自己忒有先见之明了,提前让擅长针线活的桂叶给她自己做了只斜挎背包,今儿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收了这么一大堆见面礼,姜椿觉得自己今儿这一趟来得简直太值了。

见完所有长辈后,姜椿就被宋时桉的同窗好友,锦乡侯府世子路舒羽的娘子,也就是锦乡侯世子夫人萧氏给拉着去了后头的花厅。

萧氏握着姜椿的手,笑道:“我家世子爷跟宋郎君是至交好友,听闻大奶奶进京,我早就盼着与你相见了,等到今日这才总算如愿。”

姜椿忙道:“世子夫人别如此客套,我姓姜,单名一个椿字,椿树的椿,世子夫人您唤我姜椿或者姜娘子都成。”

萧氏斜眼看她,嗔道:“让我别客套,姜娘子你却一口一个世子夫人!

这样,咱们也别娘子来娘子去了,我比你年长几岁,觍脸唤你姜妹妹,你唤我萧姐姐,可好?”

人家主动示好拉近关系,姜椿当然顺杆就爬:“萧姐姐。”

萧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如此才好。”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花厅。

锦乡侯府这花厅占地极大,分了明间大厅以及东西两小厅三处地方。

西小厅坐着的都是未婚的小娘子,年轻的娘子们则坐在东小厅。

萧氏领着姜椿进了东小厅,安排在她的好闺蜜曹娘子身边,交待曹娘子:“我前头还有事,麻烦曹姐姐你替我好生照看下姜妹妹。”

“好,你只管去忙。”曹娘子嘴上答应得干脆,心里恨不得把她这位从小处到大的好闺蜜揍一顿。

这位姜娘子,明显是颗烫手山芋,自己刚进二门就先惹一身骚,这会子又将她安排在自己身旁,生怕自己不被溅一身血啊!

事实证明曹娘子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姜椿坐下后,才刚吃了一杯茶,坐她身后的张娘子就跟身边人“小声”嘀咕起来。

张娘子道:“原本我姑母跟表妹要陪我来的,毕竟我才刚跟着相公进京,谁都不认识,可不得她们带着我认认人嘛?

谁知听说了那位要来,未免那位见着表妹尴尬,她们便改主意不来了。

叫我说呀,大可不必如此,大家都是接了锦乡侯府请帖的客人,哪有甚来得来不得?

偏姑母跟表妹心善,处处替旁人着想,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儿如今可真不多见了呢。”

旁边那位王娘子的相公是程大老爷的门生,自然是跟张娘子站在一处的。

闻言附和道:“张娘子你说得在理,程大姑娘那人我还能不知道?出了名的模样好性情好,我家老太太前些日子还念叨,说这样好的小娘子,也不知道哪位郎君有福气得了去?”

张娘子幽幽道:“多得是人家托人上门求亲呢,我姑母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惜表妹一个都没应。

唉,许是伤情太深,一时间很难接受另嫁他人。”

这会子时辰还早,东小厅里统共也才坐了三四拨人。

姜椿本不认识这位大嗓门的张娘子,直到坐她旁边的娘子说出“程大姑娘”四个字,她这才如梦初醒。

感情这是冲自己来的啊。

宋时音那头暂时还未出现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她这里倒是先出现了一只。

姜椿腰腹一个用力,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面向那张娘子而坐,甚至还将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架起二郎腿。

她回身抓了把五香瓜子在手里,边用手剥着瓜子,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位娘子昨夜宿醉未醒?竟然大早上在这里说起醉话来了,真是怪好笑的。”

张娘子一怔。

她以为这个乡下来的杀猪女,头一次来到锦乡侯府赏菊宴这样的大场合,就算不畏首畏尾,也会谨小慎微。

即便听到了自己夹枪带棒的话语,也只能在心里生闷气,不敢反驳半句。

谁知自己才刚开个头,她就跳出来了,她是怎么敢的啊?!

张娘子冷笑一声,扯着她的大嗓门吆喝道:“姜娘子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正与王娘子说家事呢,你却突然跳出来打断我们,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忒不懂规矩了些?”

姜椿将剥好的一把瓜子仁送进嘴里,咀嚼一番咽下去后,这才好笑道:“少装相了,你在我背后十分没规矩地说我夫君的闲话,被我听见了,不道歉不反省就罢了,还玩倒打一耙的把戏。

不愧是程家的亲戚,恶人先告状这套玩得贼溜。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装什么聊,纯情呢?

伤情太深?全京城的人谁不晓得,宋程两家婚事之所以作罢,乃是因为程家见宋家被抄家下狱,忙不迭地退婚撇清干系。

到你嘴里程家却成了无辜的那个,被退婚后另娶他人的宋时桉却成了负心汉。

是想笑死谁呢?

宋家人要脸面,不愿说别人的是非,但我姜椿可不是,我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她说顺口了,差点将“聊斋”两字给秃噜出来,还好及时改了。

张娘子被如此直白地抢白一通,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一时间竟寻不到理由来反驳。

只能一下站起来,疾步冲到姜椿面前,大声嚷嚷道:“谁是脏东西?你说谁是脏东西?你怎么骂人呢!”

姜椿抬眼,居下临上地瞪着她,好笑道:“哟,张娘子你年纪轻轻,耳朵怎地就不好使了?说谁是脏东西?说的当然是——”

她故意拖长腔调,好一会子后,才掷地有声地吐出最后两个字:“你呀!”

张娘子气急攻心,伸手用力推了姜椿的膀子一下,把姜椿推得上半身往后一仰,脖颈连同上头的脑袋都抖了三抖。

“呵……”姜椿直接笑了。

看来离了红叶县,她姜椿这个巡海夜叉的名声就不管用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自己上手了。

看来今儿这“首杀”,宋时音确定是拿不到了。

姜椿将手里的最后几个瓜子剥完塞进嘴里,站起身来,掏出手帕往桌上一搁,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摘身上的首饰。

她先将手指上的玉扳指给摘下来,又撸下手上的一对玉镯,接着又一支接一支地从头上往下拔簪子跟发钗。

拔到头上只剩下一支绒花。

曹娘子见情况不好,连忙伸手招来锦乡侯府的丫鬟,让她立时去请世子夫人萧氏。

姜椿摘完首饰,然后果断提裙,一脚将张娘子踹趴下,紧接着自己跟过去,一屁股坐到她身上。

然后边撸袖子边恶狠狠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对我动手,今儿我就叫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手贱!”

撸完袖子,她抬手先抽了张娘子两个大瓜子,抽得张娘子脸上立刻浮现两个五指手印。

然后她又用拍马屁股的架势,手掌朝后,“啪啪啪”抽张娘子的屁股。

这显然没有脸上抽耳刮子疼,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强。

张娘子被她压在底下,发出痛苦的嚎叫:“好……好疼……你放开我!别打了!你快点放开我!不要打我的屁股!你这个泼妇,别打了!”

嚎叫好一会子,都不见姜椿停手,又气又羞又疼的她,口不择言地骂道:“住手啊,你这个乡下杀猪女,只会全武行的野蛮人,快点给我住手!”

姜椿被骂了,却不生气,反而笑嘻嘻道:“你说说你,明知道我是乡下杀猪女,只会全武行的野蛮人,你却还有胆子招惹我,可见你是个没脑子的。”

她使多几分力气,“啪”地一巴掌拍到张娘子屁股上,然后冷冷道:“没脑子,被人拿来当木仓使的人,活该多受罪!”

“嗷……”张娘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尖叫。

在场众位女眷,包括才刚从门口走进来的几位女眷,全都惊呆了。

她们打小就在达官贵人圈子里长大,从来只见过打嘴官司的女子,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上演全武行的。

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以至于竟然无一人想起来上前拉架。

当然,想不起来是一回事,害怕这位姜娘子把她们当成跟张娘子一伙的,直接连她们一块打了也是重要缘由。

而真正跟张娘子一伙的王娘子,更是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摔下来,脸色煞白,手脚都在颤抖,仿佛随时都能厥过去似的。

要不是她如此大反应,姜椿还没想起来有她这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