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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三娘却已经走了,她已经不想再听见这样的话了。

她脚步飞快,没一会儿就出了牢狱,等走到外头的时候,阳光撒在了身上,刺眼睛得很。

折绾和玉岫就站在不远处,见了她来,立马走过去,“好了?好了就快些走吧,这地方我是不愿意待的。”

孙三娘点头,而后见两个孩子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头发已经重新梳过了,也换了新的衣裳,正朝着她喊:“姨母!”

孙三娘眼睛酸涩起来,重重的哎了一声,“我在!”

折绾就笑起来,“能安然无恙是好事,可不能哭,快些上马车吧,咱们回去。”

自然是不能去勋国公府了。那里已经被查抄,但折绾却早早就准备好了地方。

她道:“里头已经添置了你喜欢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勋国公府那么大,但也不小,你先在这里暂住几天。”

孙三娘拉着她的手,“我听闻——你是用了陛下的赏赐才把我救出来的。”

折绾:“也不算,陛下本就没打算杀你们。”

孙三娘:“我不知如何感激你。”

折绾就轻声道:“不用感激,能帮到你,让你活下来,我也很高兴。”

能让孙三娘活下来当然是好,但每每多活一个好人,她就觉得素膳将来必定也能活,而不是病了去世。

她将孙三娘扶上马车,“走,从今以后,只要你想得开,便又是另外一种快活日子。”

玉岫也道:“是,还是阿绾说得对,你现在不是有罪之身,想做什么不能做?就是再嫁也是能行的。”

孙三娘瞪她一眼,“你嫁吧,我是不愿意的。”

等到了宅子里,周掌柜早早的就带着素膳几个人等着了。

她郑重的用柳树枝沾了水轻轻的扫在孙三娘和两个孩子的身上,“从今往后,一切都是安平,再无困苦。”

蝉月带着素蕤已经在里面忙活了一早上了,里里外外都是擦洗过的,崔娘子做了卤肉,素兰的婆婆帮着打下手,素膳就从铺子里面搬来了许多花草放着。

“花草确实是能够怡情的。”

孙三娘瞧着大家为自己忙碌,瞬间眼眶红了起来,落泪道:“我这辈子算是值当了。”

折绾又看向雁雁和阿隼,“莹姐儿他们几个待会儿也过来。”

雁雁高兴得笑起来,“嗯!”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莹姐儿说。

三个人又进去洗漱了一番,里里外外的都洗了一遍,散着头发在院子里面晒头发。

天热得很,莹姐儿三人来的时候,雁雁头发都快晒干了。

孩子们拢在一块哭,诉说着这些天的思念之情。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莹姐儿哽咽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但大伯母说,雁雁姐还是要走的。

雁雁和阿隼到底还小,没有想过这些事情,闻言愣了一会才道:“也没关系,只要跟姨母待在一块儿就好。”

几个人嘀嘀咕咕,已经商量着离别了。倒是大人牵扯多,孙三娘等人还在说京都的事情。

玉岫:“女眷还家,你暂时不说,其他人就自己回自己家去吧,咱们不管,只送盘缠。”

折绾也是这个意思,她道:“可以为她们打点后路,但却不多做了,尤其是孩子,你已经有了雁雁和阿隼,再多便难以照顾,他们都有舅家,一个个的送回去就行了。”

孙三娘笑起来,“难道你们以为我会接手?”

她没有那个心思。

玉岫当然也知道她没有这个心思,“就怕你到时候觉得孩子凄苦,下不了狠心。”

孙三娘:“既然如此,我就不出门了,也不去看他们了。”

折绾和玉岫都同意,道:“那就我们来。”

就跟上辈子一样,玉岫开始打点起勋国公府其他的人,途中勋国公听闻此事还递话出来想要见玉岫一面,结果被拒绝了。

折绾跟着一起帮着,再回府的时候,便发现赵氏看她的眼神不对,似乎带着欣赏,又似乎含着不满。

还是宋玥娘过来说出实情,“你如今可是出尽风头了,外面的夫人们谁不说你一句有情有义?母亲这些日子出门交际,耳朵里面听得都是你。”

折绾恍然大悟。

宋玥娘问折绾,“孙家姐姐以后该如何啊?”

她还挺会好奇的。

折绾懒得理她,她也不生气,眼巴巴的跟着,“大嫂嫂,你说啊。”

折绾:“我不知道。”

她转身就走了。

宋玥娘就留在原地叹息,“她这个脾气怎么又臭又硬的。”

但她一点怨言也没有。

她觉得折绾跟自家大嫂嫂一样厉害了。厉害的人她是不敢招惹的,就跟她愿意听母亲和大嫂嫂的话一样,她乐意听,被打几下也无所谓。

她回去自己待着看书,莹姐儿回来收拾东西,想要把自己的好东西都给雁雁。

宋玥娘眼珠子一转,“带这么多东西……是要走吗?”

莹姐儿没防备,点了头,“是啊。”

宋玥娘:“去哪里呀?”

莹姐儿:“闽南。”

宋玥娘就笑起来,“原来是想着送她们去闽南啊。”

莹姐儿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了,“阿娘!你套我的话!”

宋玥娘还挺得意的,“你大伯母什么都告诉你嘛,她不告诉我又怎样,我还不是知道了。”

莹姐儿:“……”

她气得脸色都红了。

最终还是觉得不能计较,她只能恨恨地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宋玥娘也不心疼,还在一边道:“那个玛瑙样式精致,给她吧,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好东西了。”

莹姐儿把阿娘推出了门。

她还去雁雁姐那里睡了两天。

勋国公很快就要被砍头了。

那日折绾倒是没有出门,她在看茶叶的账本。

这段日子已经耽搁得够久,她一个身子不能做两边事,于是已经很久没管铺子了。

勋国公砍头这天,刕鹤春没有去上值,也没有去看送勋国公,而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没出门。

这就跟上辈子吻合上了。

她今日也没有出门,而是在花草房里面忙活,莹姐儿倒是怕雁雁惶恐不安,独自去孙三娘那边。

折绾送她出门,见她上了马车,道:“莹姐儿,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莹姐儿点头,“可以的!”

折绾摸摸她探出窗户的头,“那我就不跟着你去了。”

莹姐儿:“嗯!”

折绾等她走了之后才道:“莹姐儿今年长得特别快。”

从前已经够懂事了,但今年尤其懂事。

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

刕鹤春足足三天都回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更加沉闷了。英国公倒是突然积极的教导起子孙来——不仅是他,还有京都其他的长辈。

有勋国公的例子在前面,谁也不敢再放任子孙,尤其是不敢溺爱过头。

他将川哥儿升哥儿以及其他房里的孙子都拢在一块读书,日日都要抽查文章。

刕鹤春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言,等川哥儿从山海院里面回来,他也不再抽查,只道:“你祖父已经给你增了一份课业,我这里就算了吧。”

川哥儿松口气,他如今已经长大了许多,对父亲已经没了当年的害怕,但每次跟父亲打交道都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如此,能少跟父亲说话自然是好的。

他急不可耐的出门去了。路上碰见了正回来的母亲,他停下来问好。

折绾:“刚从你父亲那里来?”

川哥儿:“是,父亲说祖父最近在考校我的学问,他就不问了。”

折绾点头,“那你也轻松一些。”

她说完就要离开,川哥儿却心头一闷,下意识的叫住了她,“母亲——”

折绾:“嗯?”

川哥儿支支吾吾,到底没有问出那句话。

他想问,母亲能不能也像教莹姐儿那般教他。

但这句话足够让他惶恐不安一天了。

他知道答案。

母亲肯定要说,她是女子,不能教导他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