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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林笑却问:“你怎么还不滚。”

荀延道:“等太医。延也病了。”

莲湖的水没能给他降温,他背过身去,手不知不觉抚上了唇瓣,真是糟透了。

他苦苦维持二十余载的清白,竟栽在了这个午后。

“你不要告诉别人。”荀延背着身道,“主公若是知道,我肯定没机会了。”

林笑却道:“你以为我像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爱谁恨谁要谁求谁,还不如一滴雨水更令我在意。”

荀延垂下了手,不再抚唇,方才的感觉他会竭力忘记。那肌肤湖水浸得微凉,从来没有过的触感。

美人罢了,美人多得是,没什么值得在意。

“你不在意就好,我比你更不在意。你是什么,不过一场风流水荡,你以为延会记在心中不成?一切不过阴差阳错,而延多管闲事去救你。你这白眼狼,我不在意你。”

林笑却笑:“扰人清梦,害我落水,倒成了救命之恩。荀延,你做的这场白日梦,该醒醒了。”

林笑却慢慢爬了起来,懒得再搭理荀延,他回宫去。

一身的水意,步履沉重,荀延听到脚步声,想要回过头去,他捧住自己的脸颊按住,不准回头,可脸颊发烫,烧得手都烫起来。

手一烫,十指连心,心好像也灼烧了。

他一定是受了风寒。

还看什么,还在想什么,他也该走了。

临走之前,荀延还是没忍住,回过身去望,但那里哪还有什么美人白骨,只有未干的水痕脚印。

林笑却说他会做水鬼,笑话,他从来不会输。到最后,分明是林笑却做了水鬼。一步一步,上了岸,要到人间寻替死的鬼。

他才不会上当。

他只会看着,看着林笑却到底还能勾引多少人。他不信,到最后这世上只剩他荀延一人厌他恨他弃他瞧不起他,根本不可能想要亲近他。

荀延仓促回了府,落荒而逃似的。

他回到府中翻找出玉佩碎片,当时他作势自尽,晏巉砸向他手腕的玉佩救了他,他一直珍之重之地藏着。

主公才是他要爱要敬哪怕为之粉身碎骨也绝无二话的人。他爱晏巉而恨林笑却,慕主公而鄙怯玉伮,他自幼认定的挚爱之人,绝不会有丝毫更改。

他荀延认定的路,哪怕满地荆棘,走得遍体鳞伤,也绝不回头。

可下一瞬,荀延突然想到,他都着了风寒,那林笑却自是更加不堪。看来,明日的婚事要泡汤了。

活该。那么想当皇后,吹吹风落落水,正好清醒清醒。

傍晚。

林笑却躺在床榻上,咳嗽不已。

头昏沉,嗓音哑。他骂道:【那混账。】

233道:【祝他千刀万剐,祝他五马分尸,祝他日日夜夜寝难安。愿他头足异处,愿他粉身碎骨,愿他鸟尽弓藏受凌迟。这混账,天诛地灭。】

233又祝宿主逍遥自在,悠然自得,年年岁岁心清净。

233不知道系统的祝愿有没有用,但这一刻,他好像懂了人间,为何有些人明知无用,也要献上祝福。

明知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欢乐,始终存在束缚,自得难,自在难,逍遥难寻难忘。可依旧希望,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能簇拥在那人身旁。

而不是一群渣滓,在那里妄想他的宿主。

233翻阅了那夜的事,电影一般,他看见宿主面上的神情,欢愉的、茫然的、带着痴与无所谓。他在下坠。

越是离人心近,233感到越疼,他说不清这般的疼痛是否可以用数据衡量,能否成为固定的程序消除与重现,他放纵这般的体验,越是疼,离他的宿主便越近。

隔着现实的距离,他可以与宿主的灵魂这般贴近,却永远无法触拥宿主的身躯。

233能给予和得到的,只是这苍白的言语。

濮阳邵赶来喂药。

婚事前日落水,濮阳邵直觉不祥。抱着林笑却喂完药,道:“难不成是我的命太硬,克了你?”

濮阳邵心下不安,当即便召人卜卦。

不管卦象如何,解卦的人倒会看脸色,只说是天作之合,柔能克刚,皇后娘娘不会有事。

今日小灾过后,便是大福大吉。

濮阳邵心下稍安,重赏了卜卦者。

卜卦者松了口气,端着金子离去。

濮阳邵抱着林笑却,抚上他脸颊,低声道:“你会没事的。”

“我去把那湖填了,竟敢捉你下水,朕要那莲湖寸草不生。”

林笑却连忙道:“是我自己贪凉,不小心翻了船。人家鱼儿莲荷怎么就惹着了你我,平白无故叫它们丧命,反倒会折了我的福。”

濮阳邵道:“原来是做船的匠人,杀了!学艺不精也敢卖弄,将来还要害了多少条性命。”

濮阳邵迫切为这桩事找缘由,仿佛只要找到源头,解决掉,之后便会真的如那卜卦者所言,大福大吉。

林笑却制止道:“你杀谁我管不着,但濮阳邵,倘若是为了我要杀谁,先把我杀了,免得令我徒添罪孽。”

濮阳邵沉默良久,克制了下来:“不杀便是了。喜事在即,大赦天下。”

濮阳邵搂紧了林笑却:“不要再有事,不会有事,一切都会顺利。”

“怯玉伮,你要好好的,”濮阳邵感受着怀中虚弱的人,祈求道,“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无忧无虑。”

濮阳邵不信神佛,也不知该向谁求,最后落到了自己身上。求人不如求己,他会竭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