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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易忱的视线。

钟吟脸上的温度缓缓褪去,表情变得不安起来。

察觉到她僵硬,林弈年安抚似的拍了下她后脑,自然地喊了声:“阿忱,你今天回来住吗?”

易忱缓缓垂下眼。似乎完全不在状态,摇头,又点头。

“再说。”

钟吟忍不住上前一步,“易…”

但易忱已经拉高衣领,挡住半张脸,满身拒绝交流的意味。

钟吟脑中乱糟糟的。

这几天她胸膛一直像是被什么堵住,急需什么抒发开。

——她今天必须要把话和易忱说开。

“你站住。”她追上去。

易忱脚步微顿。

“我知道你觉得没面子,”钟吟深吸一口气,字字清晰,“就算全是我的错。”

“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至于连朋友也做不成吗?”

易忱慢慢抬起眉梢。

他眼窝很深,这样看过来时,眉目呈现一种讥诮的寒:“你还想和我做朋友?”

这话实在太伤人。

钟吟眼中闪烁一下,满脸无措。她快速别过眼。

易忱同时低下头。

他张了张唇,眼中呈现懊恼的神色。

林弈年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一个真迟钝,一个真嘴硬。

可惜他没有为他们解释清楚的义务。

他上前安慰地拍着钟吟的肩,看向易忱,“阿忱,不要这样说话,可以吗?”

易忱看他们几秒。

喉结滚动着,没吭声。

几番沉默。

呼吸有些颤。

他很轻地吸了一口气,几不可见地点头。

这次,连帽子也戴上了,转身大步离开。

-

晚上有应酬,易池回来得很晚。

为着上班方便,他回国后,便住在单位分配的公寓里。

位置不大,只有一人住的空间。

前几天多了个累赘,好在今天那小混账要滚蛋——

突然,易池的视线下移,落在从他屋中透出的光线。

又他妈回来了?

易池打开门锁,一进门,酒气冲天。

往里走一步。

还踩瘪一个滚过来的啤酒瓶。

易池的脸色“唰”得阴下来,大步往里走。

果然看到蜷在沙发上的少年。

沙发小,他身量又太高,连腿也伸不直,身上的毛衣也被睡得乱七八糟。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他宁愿憋屈成这样,也要赖在这里。

但这都不是他把这儿拱成猪窝的理由。

易池毫不手软地开了灯,一掌拍上他脸,“滚起来收拾干净。”

易忱翻了个身,不耐地打开他的手,嗓音喑哑,“滚。”

“我的地儿你叫我滚?”易池气得扯了下领带,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最好有什么必须待在这里的理由,不然我让爸亲自来收拾你。”

他理都没理。

脸埋在沙发里,手肘挡住眼。

一副颓废到底的姿态。

易池垂着眼,安静看他好久。

最终长叹一口气,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同样从桌上拆了瓶啤酒,喝了口,“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这个弟弟小他太多。

他外派出国时他还是个只会在电脑前打游戏的小孩,满身的劲儿,时常能把人气个半死。

他在外的这几年,他一年窜个个头,脾气却还是小孩儿样。可能是出身足够优渥,过得又太顺,养成现在这个没心没肺的样。

怎么想也想不出,能有什么事儿能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思及此,易池没了耐心,伸脚踹过去,“到底什么事儿这么要死要活的?快说!”

还是没人应。

这个犟种。

易池彻底火了,两步上前拽开他挡在脸上的手,“你——”

他后面的话倏地咽在喉间。

易池表情复杂地看着易忱通红的眼眶,以及眼下湿润的水痕。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后者便一把甩开他的手,抬手擦着眼睛,沙哑着嗓,“烦不烦。”

易池沉默着,心中的震惊还没平复,懵圈地坐了回去。

语调也缓和下来,“你不说,我也没法帮你。”

易忱头埋下,灌了一大口酒:“你帮不了。”

“说说吧,”易池用酒杯碰了下他放在桌前的,“帮不了,有人听也好。”

易忱仰头。

看着头顶暗黄的吊灯,有些头晕目眩。

他又想起傍晚时的那幕。

她那样亲昵地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

那个人还是他兄弟。

他们是情侣。

情侣还会牵手,拥抱,亲吻,甚至是——

他竟不敢再想下去。

心脏揪着,连气儿都快喘不过来。

不断洗脑,明明都是他妈顾清一厢情愿。

他哪有那么喜欢她。

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易忱捂住闷疼的胸膛,良久,轻轻眨一下眼睛。

他终于认命般往后靠,闭上眼。

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对他来说,几乎是天崩地裂的现实。

他喜欢她。

喜欢得快要疯掉了。

“我喜欢钟吟。”

他无意识地呢喃,“我喜欢她。”

易池一口酒卡在喉间,“喜欢就去追啊,在这和我嚷嚷什么?”

“哈哈哈哈。”易忱蓦然笑出声,靠着沙发,连肩都在抖,“但她有男朋友了,还他妈是我兄弟。”

“我追?我怎么追?做三吗?”

“噗——”

听到那句做三时,易池那口酒终究还是喷了出来,他震惊地抹嘴,“她和你兄弟在一起了?”

“你他妈咱们全家给你助攻,她还是和你兄弟在一起了?”

易忱手挡住眼睛,不说话。

易池也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沉默而坐。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传来一声低低的:“哥,我该怎么办。”

易池侧头看他,神色微顿。

他这样的表情,易池只在很多年前看见过。

那时易忱不过五岁,打碎了爷爷最爱的古董花瓶。

闯祸后,他便抱住他的腿,看他的眼神,无助但又充满希冀。

可惜,那次他能为他解决麻烦。

这次却毫无办法。

易池只能看着他,束手无策地摇头。

易忱扯扯唇,嘲弄地垂下眼睑。

“也不是不能争取,”易池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这大学的恋爱来来去去分分合合,说不定他们很快就分手了。”

但这话实在诡异,像是见不得人好般。

易池轻咳一声,拍拍易忱的肩膀,“你现在呢,就和钟吟继续做朋友,等他们分——”

话说一半,被打断。

“如果他们不分手呢。”他语气较真。

“……”易池有点想骂人,摸出根烟点着,“不分手你还想怎么办?祝福啊。”

易忱眼神深黑地盯向他:“我不。”

他这种眼神,易池也很熟悉。小时候,他得不到想要的游戏机时,就是这样的神情。

但最后他想要的,都会被他得到。

无一例外。

但他妈这次可不一样!

想起他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做三”,易池脸色骤变,“易忱,我警告你,你别发疯乱来。到时传出什么荒唐的传言丢咱们全家的脸。”

易忱眼皮都懒得抬,置若罔闻。

“你听没听见?”易池彻底坐不住了,上前要拧他的耳朵。

知道他在想什么,易忱不耐烦地躲过,“我能做什么?我还没那么贱。”

易池却不敢完全放下心来。

这小子,骨子里有股疯劲在。

不然也不会所有存款被封,也要和全家做对去做游戏。对想要的东西,他总是不择手段的。

“我要睡了,”易忱开始赶客,“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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