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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说罢。”

一行人并未在二楼,二楼还有其他学子,人多眼杂,故而他们去了三楼那间徐韶华的房间。

胡文锦此前只来过一次三楼,还是当初看学子舍时来的,可是这会儿他看着这间不管是位置,还是布局都称得上最好的屋子,没忍住看了安望飞一眼。

安同窗他爹真的是亲爹吗?

莫不是,其才是徐同窗的亲爹?

胡文锦一看过去安望飞便感受到了,对于胡文锦那眼神中的意思,他只是抽了抽嘴角。

他应该庆幸,这三楼只住了他和华弟、宥齐侄儿三人,否则他怕是要被人日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不过,他心甘情愿。

安望飞如是想着,看着徐韶华的眼神里满含柔和,胡文锦不由得捏了捏自己袖子之下的手掌。

啧,得瑟什么?

只是,这学子舍能建起来想必费了不少心思,而安同窗能说服他父亲将最好的屋子留给徐同窗,未尝又不是一种本事呢?

随后,六人坐定,胡文绣轻咳两下,看向魏子峰:

“你来说。”

魏子峰随后接过话头,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这才道:

“昨日的疯马车之事,经过我与煜兄的连夜调查,已经有了眉目。煜兄的外祖家有钱庄的产业,恰好瑞阳县也有一家。

昨夜,我二人连夜去查了那车夫近日的可有钱庄进账,却不曾想到,还真有线索。”

马煜随后缓缓开口:

“普通百姓寻常不与钱庄打交道,那日徐同窗所言车夫故意刺马撞人之事,让我也心有疑惑。

故而我和子锋连夜去了一趟义庄,而那里的看守正想要扒了那车夫的衣服去卖,我二人这才知道那车夫的里衣乃是价值不菲的雪绫!”

别看雪绫名字平平无奇,可哪怕是普通的官家小姐都舍不得用起做一身完整的里衣!

“而那车夫,经我和子锋打听,这才知道其不过是县衙一个师爷的独子罢了,他何德何能穿得起雪绫做的里衣?

就这样,我二人便决定先在钱庄察看一二这父子在钱庄可有银钱关系,没想到……他们在十年前便在钱庄取过一笔价值百两的银子,此后十年,年年皆有。”

马煜说到这里,皱了皱眉,不用说,这师爷能被人许以重金,只怕是早就被人买通了。

“不知马同窗可知这笔银子来路如何?”

徐韶华出声问道,马煜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知道是知道,只不过,那银票的存入地乃是晏南怀安府,此去调查只怕要费一番波折。”

这话一出,徐韶华和安望飞的目光短暂的接触了一下,随后这才分开。

这怀安府,正是许青云之妻的母族!

胡文绣本半靠着魏子峰,听到这里也坐直了身子,语气中难得透出几分锋芒:

“不过,那师爷之子好端端的要当街行凶,我猜测定是有我胡氏一族的仇敌意图暗中阻挠我与兄长科举。

他要斗,便大大方方来,可其却行这等阴司手段,那就莫怪遭此反噬了!此事,我胡氏一族绝不会轻纵!”

胡文锦虽然被县试压下了傲气,可事关自己性命,这会儿面前也浮起一抹冷色:

“也难为那人能在十年前便埋下这条线了!”

徐韶华和安望飞并未开口,纵使许青云此次是冲着徐韶华来的,可是胡家可不管他是冲着谁。

他差一点儿伤了胡氏兄弟,这是事实!

随后,六人又就昨日马车之事的枝叶末节末节重新复盘了一下,这才各自散去。

胡文锦回来后,胡文绣便扶上了他的手臂,这会儿倒不似方才锋芒毕露,而是笑吟吟道:

“什么?这一次兄长竟是次名?那我可要好好给父亲去信夸一夸兄长了。”

“昨日兄长真是吓煞我也,要是兄长一会儿好好喝药,我便不告诉父亲那惊险的场面如何?”

“……”

兄弟二人的声音消失在楼梯口,安望飞这才看向徐韶华:

“华弟,你说他们能查到许青云的身上吗?”

“那是胡家要考虑的事。不过,许青云若是知道有人查他的妻族,表情一定很有趣。”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青云倒是和张瑞同样的喜欢借刀杀人,不沾血腥。

可,这也让他们同样犹如惊弓之鸟,稍稍风吹草动,便会让他们惊慌失措。

便如同那日的张瑞,他出身长松村,若是不露怯,也可周旋一二,可在别人身后藏久了,突然显露人前,惊惶也是常理。

二人正说着话,忽而只觉得天色一暗,只听:

“轰隆——”

随着一阵雷鸣,狂风大作,不多时便落下了一场暴雨。

安望飞看着窗外的大暴雨,连忙去关上窗户:

“都已经立春了,怎就起这么大一场雨?”

“总是雨水,有道是春雨贵如油,对于寻常百姓也是欢喜的。”

徐韶华话音刚落,便外头传来一阵门响,徐易平倚着栏杆,伸手接雨:

“好雨!好雨啊!”

徐韶华不由莞尔,安望飞打开门,看着外头的徐易平连忙劝道:

“易平哥,往后站站,仔细染了风寒!”

徐易平笑着回头,摆了摆手:

“望飞兄弟,你就放心吧!我这身子骨,还没有那么弱!”

徐韶华随后也缓步走了出去,凭栏远望,下面行人顶着暴雨,来去匆匆,面色懊恼。

唯有卖伞的商贩这会儿乐的合不拢嘴,正兴致勃勃的数着铜板。

耳边是暴雨哗啦啦的声音,徐韶华本是缓缓勾起了唇角,但不多时,他看着试馆的方向,唇瓣抿起:

“下雨天,有人欢喜,有人忧。”

安望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徐韶华的身旁,他没有去倚着栏杆,而是静静的看着这雨幕,听了徐韶华这话,不由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徐韶华回眸看了安望飞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性命之忧。”

随后,徐韶华叫住差点儿就想要去雨中撒欢的徐易平:

“大哥,我这里有一事欲请大哥助我。”

徐易平本来正高兴的接着雨水,听了徐韶华的话,直接扬了那雨珠:

“二弟,你说!”

“我要大哥帮我带一个人过来。”

随后,徐韶华回到房间叮嘱了徐易平几句,等徐易平离开后,安望飞这才没忍住道:

“华弟,那张瑞人面兽心,你寻他作甚?!”

“望飞兄,你可知今日是县试第几日?”

“第七日?”

徐韶华点了点头,轻轻道:

“那日县令大人罚张瑞跪在试馆外五日,虽是惩罚,可却未尝不曾保住他一条性命。

而今日……暴雨倾盆,是最好的掩盖所有不轨之心的日子,只希望大哥还来得及。”

“华弟你救他作甚!”

安望飞一想起华弟差点儿被张瑞害的无缘科举,便恨不得将其骨头咬碎了与血吞。

“我若不救他,他便要被许青云所杀,那么此前许青云指使让人断我科举之路的龌龊之举便无人可知。

反之,我若救了张瑞,张瑞此生无缘科举,又跪坏了双腿,已是惩罚,最重要的是……他日后头顶时时都要悬着许青云的剑,日日惶惶不可终日,这惩罚可比他被人杀了有趣的多。”

徐韶华说着,看着外头下的越来越大的雨,波澜不兴道:

“最重要的是,县令大人能对师爷动手,只怕心里也颇为介怀那两个贼人在县衙突然暴毙吧。

那师爷之子能破釜沉舟来杀我,只怕那师爷在县衙也已经……张瑞,便是本次之事唯一的证人。

而且,我怀疑张瑞知道的只怕不止是眼下的一点点。”

张瑞与曾经的许青云何其相似?

就连这一次科举,那早就买通的师爷未尝不会替张瑞仿照当初的许青云再行替考之事。

徐韶华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他虽未与许青云见面,可只凭这几次交手,他便知道其为人品性。

雨渐大,这一下,便是一夜,等过了三更这才停了下来。

徐韶华听着雨声,倒是睡的沉稳。

只是等到第二日,徐韶华等人刚一下楼,便看到那泥泞不堪的官道,上面泥沙遍布,有行人踩过去,足足有一寸深的印子。

“几位郎君,这里是咱们备好的屐鞋,您且先换上,等上了马车再换上常鞋吧。”

天不亮,小厮便已经在外头候着,见几人面露难色,连忙说着。

小厮这话一出,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徐韶华昨日请徐易平去张瑞了,今日倒是未来得及租马车。

“徐同窗,安同窗,我们一道走吧。”

胡文锦招呼了一声,这样的路也着实不好走,徐韶华便拱手应下,六人踩着屐鞋走过,留下一串屐齿印。

等走到不远处的马车旁,再上车安顿好已经是一刻钟后,泥泞的屐鞋被悬在马车外,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

刚下过雨的路面,泥泞难行,两刻钟后,众人这才抵达了试馆外。

而等徐韶华等人下了马车后,不远处的一众学子正扶着墙壁用木枝将鞋底厚厚的泥土刮下来。

也有穿着屐鞋一路走过来的学子,这会儿已经冻的打了几个哆嗦。

一场大雨,让这最后一场连覆有多了些不确定的因素。

许是才下过雨的缘故,这会儿天还是暗沉沉的,时不时有风吹来,见点名册都不大能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