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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沉说的信誓旦旦, 徐韶华便没有再追问,随后他抬头道:

“请大人打开牢门,学生想进去看看。”

于沉点了点头, 掏出钥匙递给一旁跟着的狱卒:

“你去给徐学子开牢门。”

狱卒起初并不知道这位模样姣好的小郎君来此所为何事, 可是看自家大人都要听他的,当下态度便恭敬了起来。

只听“哗啦”一声,原本锁着牢门的铁链便直接落在了地上, 狱卒殷勤的提灯过来, 毕恭毕敬道:

“小郎君, 里头黑, 提盏灯吧。”

徐韶华偏过头看了一眼狱卒, 即便有灯光映照,狱卒的面容也有些模糊。

徐韶华低声道了一句谢, 随后提灯走进了牢房。

等徐韶华进去了, 于沉这才有些费劲的从仅容一人通行的甬道转过身,与身后的马清低语:

“马大人,徐学子体察入微,便是下官亦自愧不如,或许他会有所发现。”

马清闻言, 面色并未好转, 不过这里面一片黑暗,于沉并没有发现。

“但愿吧。”

马清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与于沉闭府审了半月也一无所获,这么一个小少年, 纵然他天资不凡, 一时半刻真的能有什么新发现吗?

橙黄色的灯芯透过灯罩,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映亮了灰扑扑的牢房一角,少年提灯缓步而入,一抹清冷的剪影,如霜影落下。

灯光昏暗,少年的面容并不清晰,可是于沉和马清却纷纷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少年的观察。

这大牢很是安静,瑞阳县民风并不彪悍,大都只是些小偷小摸之辈,这会儿徐韶华只听到了众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眼前的牢房看着不大,可却幽深。

徐韶华用步子丈量了一下,其牢门不过三步之长,可其深却可达六步。

一堆平整的稻草正靠着里面的墙壁放着,角落还有一个有豁口的粗瓷碗。

徐韶华拾起空碗,在内壁摸了摸,其倒是有些微微发涩。

随后,徐韶华这才款款走了出去,于沉立刻道:

“徐学子,你可有什么发现?”

“是有些发现,不过还不完全。”

徐韶华前半句话让于沉狠狠松了一口气,可后半句话便直接让于沉又提起了心,他急急道:

“徐学子,你不妨且先说来听听!”

这段时日,他与钦差大人将衙役狱卒们都审了个遍,可他们用上万般手段,衙役们也没有丝毫漏洞。

于沉想,再这么下去,他这头发不必等老了,便要都白了。

“于大人先别急,学生尚有些地方需要求证。”

于沉怎么可能不急,但这会儿他急也没有用,他深吸一口气:

“徐学子,你且说罢。”

徐韶华闻言,没有再看于沉,而是看向方才那位狱卒:

“有劳这位狱人如我方才那般再进一次牢房吧。”

徐韶华这话一出,狱卒懵了一下,于沉立刻道:

“照徐学子说的做。”

狱卒随后便要从徐韶华手里接过灯笼,徐韶华避了避:

“您就这般进,小心脚下。”

狱卒闻言,也没有坚持,他看守大牢多年,这里头的地他熟的不能再熟了。

随后,狱卒便缓缓朝牢房内走去,徐韶华等他走到稻草之上,提着灯笼照了照:

“马大人,于大人且看。”

于沉和马清纷纷抬眼看去,于沉端详了一下,凝了凝眉:

“我有些看不大清楚。”

“本官亦是。”

徐韶华随后扬声道:

“您可以出来了。于大人,学生还想在这牢房里走一走,便让方才这位狱人陪学生走一遭如何?

这里头憋闷,不若您与马大人在大牢外等学生吧。”

徐韶华这话一出,马清呼吸微微一松,他因为家族助力,一路也算是平步青云,这样的大牢他从未见过,只觉得阴森不已,是以入内后并不愿多言。

却没想到,这小郎君倒是歪打正着为自己解了围。

大牢的甬道本就狭窄,方才二人还刻意控制着呼吸,此刻马清这一松气,于沉听的分明,一时差点懊恼的去拍自己的脑门。

枉他与马大人相处半月,却不曾观察到这一点。

随后,于沉与马清离开了大牢,而狱卒出来后对于徐韶华的态度已经带上了些许谄媚。

徐韶华对此只做不知,他一边与狱卒一前一后的走在甬道之内,一边如若与狱卒闲话家常般说着话。

“哦?您在此任狱人已经有五年之久了?那着实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还要多谢县令大人尚口饭吃。”

狱卒语气中满是感激,他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牢已经五年了,因为狱人的身份,并未娶妻。

每日除了换值时和同僚说两句话,其余时候便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守着大牢,这会儿难得有人愿意听他说话,狱卒恨不得将自己肚子里的话都倒出来。

而徐韶华只是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让狱卒说的越发起劲儿,完全忘了要给徐韶华介绍大牢的事儿。

徐韶华对此也并未放在心上,只仿佛悠闲游览,漫步而行。

而这里大牢里关着犯人也大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只等刑满出狱,对于这个跟在狱卒身后的陌生人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竟是如此?没想到您年轻时也是一条好汉!对了,您在此地任狱人五年,也不知每日可是劳累?”

“说是劳累,倒也不算。我们这些狱人,平日里也是两两当班,三班更替。

我那些同僚们,不怎么喜欢晚班,可我却觉得轻省。咱们县衙的犯人,虽不说苛待,但一日只能得两餐,便再无多的了。

早班和午班乃是在每日的午时正和戌时正换班,换班前还得给这些犯人供应食水,比晚班可费事多了。”

“原来如此,不过方才我观这大牢的楼梯有些陡峭,饭食也就罢了,这水的运送只怕有些艰难。”

“谁说不是呢?所以大牢一向每人每日只在午时供水一碗。”

狱卒一面说着,一面指着一旁砌好的甬道,吐槽道:

“徐学子,您看看这甬道,褊狭碍事,别说提饭挑水了,就是换班啊,我们都得前一班人出去了后,再和后一班人换值,这一趟最起码得折腾一刻钟……”

“这般麻烦吗?那您没有向县令大人提议扩宽甬道吗?”

徐韶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那狱卒闻言,左右看了看,即便没有人,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这事儿哪里需要麻烦大人?甲字列牢房和丁字列牢房的甬道皆可通往大牢口,是以有些时候,为了省事儿,我们也会从丁字列牢房走出去,而当班的同僚则回从甲字列进入牢房,如此错开也能……”

狱卒险险止住话题,半晌才憋出一句:

“方才是我轻狂,胡言乱语,徐学子莫要放在心上。”

这到底也是他们狱卒间偷懒的小秘密,他不知怎么就昏了头,竟和这个少年直接吐口了。

“那是自然。”

徐韶华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狱卒的肩,狱卒生的高壮,在狭隘的拐角处有些费劲的转过头:

“徐学子,怎么了?”

“方才我瞧着有只虫子落在您肩上了。”

徐韶华含笑说着,随后停下步子:

“您先停步,我们现在已经将大牢走完了。”

“走完了?”

狱卒愣了愣,随后这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张瑞的牢房处。

可便是他一个在此任职五年的人,还要反应一下才能发现,这位徐学子究竟是生了怎样一对儿利眼?

狱卒压下心中的惊骇,这才低低道:

“那我陪您出去?”

狱卒没有发现,相较于方才浮于表面的恭敬,此刻他的郑重是发自内心的。

徐韶华闻言,却道:

“还请您在大牢门口等等我。”

狱卒十分不解,但也只能照做。

狱卒在原地站了约莫半刻钟,这才看到徐韶华缓缓走了过来,徐韶华含笑道:

“方才您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狱卒一脸茫然,徐韶华随后这才冲着其拱了拱手:

“那今日便到这里吧,此处狭窄,还请您先行一步。”

狱卒目送徐韶华一步步踏着台阶离开了大牢,而等他重新开始巡逻之时,不由得在张瑞的牢房外顿了顿。

他记得,方才并未将这大牢的牢门上锁啊。

……

徐韶华顺着有些陡峭的楼梯一步一步的走上去,方才在大牢里走过的路已经在他脑中形成了平面图。

别看瑞阳县不大,可是其配置的大牢却不小,整座大牢只有一个出口,大牢则被分为四小列,两大列。

其中,甲乙两列牢房背向彼此,丙丁亦然,而在乙丁之间也是一条死路。

而方才,张瑞的牢房乃是在乙列十八号,正好与丙列牢房相对。

这可真是一个巧妙的布局。

徐韶华将这些在脑中过了一边后,唇角不由得牵起一抹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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