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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韶华的低语却如同雷鸣一般, 在凌秋余的耳边炸响,凌秋余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不想,我死吗?可为何, 我觉得生不如死?”

凌秋余垂首落泪, 徐韶华半晌不语,片刻后,这才轻叹道:

“凌兄, 错本不在你。”

这世上, 从没有说受害之人便要背负罪孽的道理。

“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

凌秋余苦笑一声, 他看着徐韶华, 低低道:

“曹青死的时候,我在想, 若是我死在那片林子里, 或许一切都好了。”

“凌兄要是这么想,便不会让望飞兄找我过来了。”

徐韶华看着凌秋余,或许他的潜意识并不想死,所以这才发出了最后一次求救。

“我……”

凌秋余一时默然,随后, 徐韶华起身倒了一杯水, 递给他:

“凌兄,喝口水润润喉吧。我从未想过放弃你, 我的每一位朋友,无论他们遇到何等问题, 我都会与他, 风雨同舟,不离, 不弃。”

徐韶华的话语很简单朴实,可是却让凌秋余心里一下子踏实下来,对于这段时期经历种种波折的凌秋余来说,这才是他真正所需要的。

凌秋余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茶杯,泪水顺着下巴,滑入茶杯,可他还是颤抖着手,将那杯中水,一饮而尽。

“徐兄弟。”

凌秋余仰起脸,看着徐韶华:

“我知道我不及你体察入微,今日之事本于我而言是个死局,可是你从未放弃我,从今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曹青……我欠他一条命,若是可以,求徐兄弟替他查明真相,让他莫要含冤九泉。”

凌秋余说着,便从榻上爬起来,冲着徐韶华跪了下去,徐韶华本想要扶他,可凌秋余却只勉强的笑了笑:

“徐兄弟,这是我唯一能替曹青做的了,他日若是徐兄弟不需要我这条命,还盼他在黄泉路上等等我,让我给他赔罪。”

凌秋余随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徐韶华一脸沉凝的看着凌秋余,半晌,他哑声道:

“好。那么,接下来还请凌兄好好调养身子。”

若是这样可以让凌兄保有留存人世的信念,那便如此。

随后,徐韶华扶着凌秋余躺下,为他盖上薄被,这才轻声道:

“睡吧,凌兄。”

凌秋余只觉得眼皮越发沉重,最后进入了梦乡。

门刚一打开,守在外头的安望飞便回过了头,看着徐韶华手上的空碗,安望飞这才笑了笑:

“还是华弟有法子。”

随后,安望飞犹豫了一下,这才道:

“方才那大夫说,凌同窗五内郁结,若是,若是无法排解,只怕,只怕会一病不起。”

徐韶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凌兄,他不会的。”

“华弟,方才你说的事儿,我听了一耳朵,这,这是真的吗?可是凌同窗他身上并无可以图谋之处……”

安望飞小心翼翼的问着,徐韶华只沉默了一下,便道:

“我也不知,但或许今夜便会有结果。”

“今夜?”

……

是夜,小院的安宁被一阵仓惶无措的敲门声打破,可下一刻,门便直接被打开了。

“是何大夫吧?随我来。”

何生扶着妻子,颤颤巍巍的跟在徐易平的身后,老两口这会儿还浑身发抖。

今日,何生得了徐韶华的提醒后,回去便带着老妻躲了起来,但他心中还有一二侥幸的念头,故而便在自家院子不远处的客栈住了下来。

那客栈的三楼正对着何生的家,正值子时,路上人群稀落,何生上了年纪,刚有了困意,可一眨眼的功夫:

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吓得何生跌跌撞撞的冲向自己早前打探好的小院,这会儿何生袖中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等看到那亮着灯的屋子,他这才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而此时,桌前已经坐了两个少年,徐韶华执壶倒了四杯茶水,笑着看向何生:

“何大夫,何家婶子,先坐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明明是炎炎夏日,可是这滚烫的茶碗却让何生的面色终于松懈了下来,他吹了吹,喝了两口,这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徐小郎君,多谢救命之恩。”

何生说着,便要起身叩首,一旁的何夫人亦是如此,徐韶华抬手扶住,只摇了摇头:

“何大夫不必如此,我人微言轻,还要多谢何大夫能信我一次,这才能让我少一桩憾事。”

何大夫见怎么也拜不下去,就知道少年之意已决,他只得顺势坐在一旁:

“徐小郎君的情分我记在心间,今日漏夜来此,着实有些失礼了,这是我何家的传家之宝,还请小郎君收下。”

随后,何大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瓶,何大夫夫妻穿着朴素,可这玉瓶却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可以想象其中之物的珍贵。

“这是……回春谷的还阳丹,一粒便可将濒死之人救回来,续命七日,是我父传给我的。

徐小郎君今日救我夫妻二人一命,已远胜这还阳丹多矣,我这一生,除这医术外,别无长物,只能以此报之。”

何生说的情真意切,可徐韶华却只摇了摇头:

“何大夫,君子不夺人所爱,今日何大夫匆匆来此,想必此物是令尊留下的唯一遗物了吧?我如何能厚颜收下?”

何生听了这话,一时激动的泪盈于睫,半晌他平静下心,这才道:

“我如今年事已高,我二人又无后代,此物留在我二人手中,这才是糟蹋了,小郎君莫要推辞,快快收下,难不成我二人性命还比不过一颗还阳丹吗?”

徐韶华闻言,抿了抿唇,接过玉瓶,道了一句谢,何生只摆了摆手,从白日他便对这少年颇为欣赏,只不过他见知府大人对其那般重视,一时未敢多言什么。

可是,这一次,他救了他们老两口的命!

“那我便厚颜收下了。”

徐韶华随后抬起头,关怀道:

“方才还未来得及问,今日只观那明常之事,便知布局之人心思缜密,您二位是用什么法子骗过那人的眼睛?”

何生听了这话,面上浮起一抹笑意,他不由扭头看向何夫人:

“那还要多亏了我这位夫人。”

方才一进门,虽然何夫人卸了斗篷,可是却并未抬头,徐韶华也并未有冒犯探究之举,这会儿何夫人一抬头,才让人不由呼吸一滞。

何夫人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却保养的极好,尤其是那双眼,极美。

形若皎月弯勾动人心魄,神如秋水盈盈清亮如许,让人难以想象她年轻时该是何等风华绝代的美人。

徐韶华用了三秒,才从何夫人那双眸子中移开了目光,而一旁的安望飞这会儿整个人都呆了,还是被徐韶华撞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

“咳,婶子的眼睛真,真好看……”

可等说完,安望飞便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脸,他这话实在有些唐突,可是对面却是一位知天命的老人,让安望飞一时又尴尬,又无措。

何夫人只是笑了笑,对于对她来说还是小娃娃的安望飞所言并未放在心上,她随后看向徐韶华:

“徐小郎君,我听当家的说,你不过一个时辰便为一个被人诬陷,铁证如山之人洗刷了冤屈,那你可知我如何骗过那想要我夫妻二人之命的人?”

何夫人抬起头,落落大大的看着徐韶华,倒是与方才垂首沉闷的模样大相径庭,而徐韶华听了何夫人的话,他抿了抿唇,将目光放在何夫人的手指上,眸子一颤:

“是……傀儡戏?”

何夫人说着徐韶华的目光,看向自己那手指上的一圈圈红痕,无奈一笑:

“是我班门弄斧了,还以为是当家的夸大其词,倒是没想到小郎君心细如发。

不错,我出身墨家,可却自幼喜欢江湖卖艺的小把戏,没想到……老了老了,倒是它救了我二人一命。”

何夫人这话一出,徐韶华和安望飞对视一眼,安望飞下意识道:

“墨家?可是机关术始族的墨家?”

何夫人只是笑了笑,随后道:

“不过是江湖中人的玩笑之言罢了,这位小郎君怎么还真信了?不过,我虽不才,今日得徐小郎君的提醒,也在屋子做了些布置,希望那些人喜欢。”

何夫人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安望飞却不由得觉得有些冷了,徐韶华听到这里也是微微一笑:

“那倒要多谢何夫人了,若是此次可以抓到幕后真凶,便该是我好好谢谢何夫人了。”

“估计是抓不到了。徐小郎君有所不知,这次赠药给我的,乃是江湖中近年兴起的古月教,本以为他们赠我一颗百年人参是有意与我墨家交好,倒没想到是盯上了我夫妻二人的性命。”

何夫人如是说着,语气中却带上来一丝冷意,而一旁的何大夫这会儿才有这傻眼:

“不是,夫人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事儿啊?”

何夫人横了何大夫一眼:

“我只是随口拉了泰慈寺的大旗,谁知道你一个大夫竟然信这世间真有佛陀。”

何大夫:“……”

“只怕,婶子您也并非随口而言吧。”

徐韶华将放温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道:

“若是我没猜错,这局,只怕是近半月来便开始逐步布下了。婶子可记得这半月里,有什么关于泰慈寺的事儿?”

何夫人沉默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

“有。是一对来当家的这里看病的夫妻,他们久不得子,七日前说自己在泰慈寺求子成功,我这才……”

何夫人闭了闭眼,心里有些烦躁,半晌后这才睁开眼,看向徐韶华:

“徐小郎君,你这半月可有说法?”

“因为我。”

凌秋余一步一步的从外走了进来,他面色惨白,冲着徐韶华抱歉道笑了笑:

“徐兄弟,今日你告诉何大夫的话,我也听到了。”

徐韶华摇了摇头,起身走过去:

“无妨,凌兄还是先坐下吧。”

等凌秋余坐定后,何夫人这才好奇的看向凌秋余:

“这位郎君,你是说,今日发生的种种,皆是因为你?那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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