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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韶华这样想, 也这样问了出来,何钰听后,微微一怔, 旋即笑开, 她看向一旁的路兴安:

“让军师和小郎君说罢。”

徐韶华抬眸看向路兴安,路兴安这会儿刚浅饮了一口酒,眼尾微红, 可眸子倒还冷静, 他只是微微一笑, 道:

“怀阴旧事, 想必徐郎君已有所耳闻, 我便不再赘述。老当家故去后,唯有大当家的孤身撑着着偌大的阴王寨。

自阴王寨成立至今, 救下河西、晏南、海东两地的女娘约有百人之数, 她们如今皆已在寨中安居。”

路兴安说着,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桌椅,阴王寨中的男男女女并未有那么多的忌讳,如今坐在一处,嬉笑怒骂, 倒是分外热闹。

里面不乏有绝色姿容的女子, 如今虽有些许暮态,却也能相见其曾经是个何等的美人。

如今的大周因先帝不好美色, 景帝年幼,并未有成定制的选秀律法, 素来都是当地官员进献美人。

不过, 先帝时这样的事少有,到永齐年, 以景帝的年岁,这献美入京不过一层遮羞布罢了。

据说右相和安王府中皆是美人如云,可却不知民间女娘鲜少有愿意与爹娘骨肉分离的。

“此地距离三地都不甚远,若是有女娘想要归家,我阴王寨也从不阻拦,不过她们也怕被第二次献上,故而只在年节时,悄悄与爹娘相会。”

“两年前,晏南官场大改后,这样之事应当鲜少发生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路兴安不由笑了:

“还真让徐郎君说着了,如今我阴王寨虽有匪名,可实则却算是半个官。

韦巡抚上任后,清查里面旧账、旧事,得知这些荒谬之事后,孤身前来与大当家商谈此事。

因韦巡抚查明我阴王寨未曾做过杀人放火,截杀路人,谋夺钱财之举,又因此地极恶,为防再生旧事,故而命我阴王寨人为此地守路人。

并联合镖局、驿站之人,每季支付一定的过路银,再加上寨中人也都是勤恳之人,如今这日子啊,是眼见着好起来了。”

路兴安说到这里,轻笑一声,看了一眼何钰:

“呐,就连大当家的如今都舍得穿新衣了。”

方才外头暗,看不清楚,这会儿徐韶华定睛一看,才发现何钰身上是一身簇新的朱缨春衫,被熊熊火光映得犹如熠熠生辉的红宝石。

路兴安的打趣并未让何钰发怒,何钰还落落大方道:

“如今既能除恶官,又能得银子,傻子才不干呢!再说,我总不能让弟兄们跟着我吃糠咽菜吧?!”

徐韶华听了路兴安和何钰的话,只是微微一笑,似是不经意道:

“我想,韦大人应当还允了阴王寨中人的良民户籍吧?”

只何钰身上那身新衣的布料,便不是寻常人能轻易纺织出来,不过何钰素来节省,想来这料子是另一人之手了。

徐韶华看向路兴安,路兴安忍不住击了击掌:

“徐郎君当真神机妙算!不过,弟兄们现下还是想在寨子里过活。”

路兴安说到这里,便止了声,或许他日大周重现清明之时,这个被大周半边江山的在喉之梗,便会自己消融了。

何钰这会儿又饮了两杯,整个人歪在虎皮椅上,懒懒道:

“若世间无贪官,寻常百姓也可安居乐业,我又何必死守这山头?”

徐韶华闻言,旋即端起面前的茶碗:

“何当家高义,某以茶代酒,敬大当家一杯!”

何钰闻言,笑着举起酒杯:

“我该谢小郎君才是,我等同饮!”

二人对饮,随后何钰歪着身子,站了起来,醉态萌生,可倒还站的稳,路兴安虽未阻止,可提起的筷子已经忘了,这会儿全副身心的关心着何钰的动向。

“弟兄们,都瞧好了!这就是我一直跟你们说的徐小郎君,当初他一言点醒我,这才有了我们的今日,来,举杯,敬徐小郎君一杯!”

何钰没有说的是,韦巡抚之所以愿意孤身而来,并且给了阴王寨众这么大的优待,也是因为当初的何钰在理想中挣扎,足足一载未曾再截过除了献美车队以外的旁的车队。

何钰至今还记得当时韦巡抚的话:

“匪者,强人也,恃强凌弱之辈。本官观阁下这一载只截献美车队而从未为难路人,倒是不能与寻常匪盗混为一谈。

阁下虽女子之身,所为却可称一句当世豪杰,是故本官今日来此,愿为阴王寨指一条可见光明之路。”

“敬徐小郎君!”

众人一片山呼声中,徐韶华还未曾如何,卫知徵确实激动的涨红了脸:

“我就知道和华弟出门能见世面!”

常家、梁家之事便不说了,便是一个小小的寨子里,也能有这般热血沸腾的时候,实在难得!

徐韶华闻言,举杯道:

“多谢诸君,吾等同饮!”

一场简陋的晚宴在星幕下结束,阴王寨人虽在外名声不好听,可却皆是细心之人,四人睡的床铺都柔软舒服,屋内提前熏了驱蚊的药草,让一路波折的四人倒是难得好眠。

翌日一早,徐韶华等人便要启程,何钰知道徐韶华归乡心切,也并未阻拦,只让人带上了怀阴的土仪,一路送四人到了大路,这才默默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

临行前,徐韶华回眸看去,此刻晨光正好,徐韶华看的分明,何钰一身赤色春衫被风吹鼓了衣袖,她身边的阴王寨众的衣裳虽不是簇新,可却也都浆洗的平平整整,难得没有补丁。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眼里含着希望,他们的未来终将光明灿烂。

徐韶华收回了目光,坐回了马车,里头的卫知徵这会儿忍不住道:

“昨个夜里我可都听明白了,这寨子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全赖韦巡抚,可若是他们知道是华弟点了梁家那条线,这才还晏南一个朗朗晴天,怕是要高兴疯了。”

徐韶华还再想着方才的何钰一行,三载不见,他们越过越好,徐韶华由衷提他们高兴,这会儿听了卫知徵的话,徐韶华只轻轻摇头:

“哪怕没有我,他们也都是人品贵重,坚守原则之人。韦巡抚并非昏庸之人,若是阴王寨中有人沾染了人命,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当年,我初见他们时,连何当家身上的护甲,护腕都开裂了,绑着头发的发带更是褪了颜色。

若是他们真心要做强人,又岂会让自己过的那般拮据,不过是当年之事……”

卫知徵也知道些怀阴旧事,这会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何当家,实乃女中豪杰,我不如她。京中很多人,亦不如她。

不过,说起韦巡抚之事,华弟你如何看?我怎么觉得韦巡抚这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徐韶华听了这话,也不由莞尔:

“明乐兄实在敏锐,依明乐兄之见,这怀阴府较之寻常府城,胜在何处?”

“胜?”

卫知徵忍不住沉默了,怀阴府人少地多,盖因其丛林深处的瘴气,除本地人外,寻常人无法在此地久留。

卫知徵一脸茫然的看向徐韶华,徐韶华微微一笑,随手抽出笔墨,卫知徵很有眼色的开始磨墨,但见徐韶华提笔用心勾描片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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