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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离听闻这个消息后有些沮丧,卢湛英虽同情,但这个事情确实不在他能决定的范围内,只得绞尽脑汁搜寻那贫瘠的话语安慰她。

宁离以为是谢昶在负责名单,询问了一通才知道是孟岁檀在负责,更生气了。

云黛安慰她:“不去也没关系,那活儿很苦很累的。”

她摇了摇头,还是想去争取一下。

外头下起了雨,如鼓点般密集的雨声敲击在耳膜,清透的眸子仰望,看向了雨幕。

她没去东宫等着,那边重兵把守,不是个谈事的地方,她便在顺天门处等着,孟岁檀上下值都是走的这个门。

孟岁檀走到窗棂前,雨滴打湿了窗纸,廊沿处水滴串成了一条线落了下来,天气阴沉,该是早日回府的,他也撑了伞,走出了宫门。

阴郁的眉眼在触及到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时微微上扬,连他也没有发现眉眼舒展了开。

身影冻的发抖,雨水溅湿了她的鞋子、袍裾贴着她的小腿,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飞奔了过来。

“大人。”她微喘了声,“我想问一下那个名单,您为何要把我刷掉。”

雨声太大,连带着她的声音也模糊了不少。

孟岁檀面色淡了不少:“你应该知道,往年没有女画师随行,而且你们吃不了这个苦。”

“我能的。”那张羸弱的面容上透着不符合性子的坚韧。

“怎么能?划破了手指便哭个不停吗?嗯?”他并非在调侃,只是认真反问,她确实不合适随行,不可控制变数太多。

宁离微微红了脸,“我不会哭的,而且我、我是有正事去,你知道的。”

“不行。”孟岁檀别过脸不去看她那张透着红的脸,漠然绕过她离开。

“孟大人难道不是偏见吗?你凭什么说我不行,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替我好,喜欢安排一切,却没问过我想不想要。”她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好,我让你去。”孟岁檀突然停下身,转身应了下来,宁离猝不及防的差点栽到他身上。

啊?她呆呆的仰头看着他,斜撒进来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我说我答应了。”他平静到,高出一截的纸伞不自觉微微倾斜,把她没有拢住的地方叫雨水撒不进来,自己的后背却濡湿了一片。

宁离以为他在憋什么坏,怎么答应的这么容易,她狐疑问:“当真?”

“你不信?不信那别去了。”他面无表情假意要离开。

宁离果然绕在了他身前:“我信我信,不准反悔。”

“不反悔,只是这雨太大了,还得劳烦小宁大人送我回去了。”宁离一听有些犹豫,她四处张望,确定孟岁檀的马车并没有在,便问:“那方才你出来是打算如何回去呢?”

“走回去。”孟岁檀面不改色的撒谎。

宁离薄唇微张,惊愕的看着他,似乎对他这番话存疑,但她张望几许,确实发现他的马车不在附近,憋了半响,“好吧。”

毕竟他刚才松口同意,自己不能这么卸磨杀驴。

“但是我们不顺路的。”宁离收了伞,特意提醒了一句,随即她用袖子擦了擦鬓角,旁边递来一块白帕,修长冷白的手脉络分明,筋骨修长,帕子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她避嫌一般摆了摆手,“不必。”

下一瞬那帕子蹭了上来,柔软的触感擦过她的下颌和鬓角,她皱眉躲避,“你做什么?”

“你脸上有雨水,没有擦干净。”他坦然说,有些遗憾这马车太大,二人不能靠的更近。

“大人,你逾矩了。”她忍无可忍,还是提醒他,这人有些奇怪,最近这些时日好像越发肆无忌惮,她真的不大懂他,这压根不像毫无瓜葛的样子啊,宁离有些苦恼。

难道不该是二人相看两厌,孟岁檀对她恶语相向才是正常的。

“哪里逾矩了?”他竟然还反问了一句。

许是宁离的神情太过惊愕,孟岁檀认真的解释:“我们如今是同僚,接下来一段时日都要共事,剑拔弩张并不合适,你若这般介意,你还来争取名额做甚。”

“你觉得呢?仔细想一想我说的可对。”他转变了语气,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他有些无奈,先前对她的态度太差了,一时这么转变怕吓着她,孟岁檀决定徐徐图之。

知道自己动了那种心思的那晚,孟岁檀坐在庭院里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就看着那抹枯枝断叶般的玉兰,旁边放了一壶酒。

他酒量不好,几口下肚便有些醉意滂沱,酒意上头,意识混乱了些,素日的克制全部消散,但却更清明了些。

明明他以前只把她当妹妹的,怎么能动那样的心思,若是知道他现在动这样的心思,他还会当时那样对她吗?

他悔了,悔得心肝皮肉都疼。

追溯着这份情谊,他发觉实际早有萌芽,只是自己不知道,以为那是单纯的兄妹情谊,大抵从他故意在她面前扔下了玉佩后,他便陷进去了。

但他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又分外好面子,哪怕后悔,也不愿意表露,宁离的心在别处,里面装了祖父祖母、七位师兄,画院,唯独没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孟岁檀心头一滞,气闷和酸涩铺天盖地的袭来。

宁离怔然的看着他,孟岁檀的神情不是不耐也不是说教,而且为了两个人都好的商量,甚至有些……诱哄的意味。

她一惊,把这杂乱莫名的思绪甩出了脑袋,自己这颇爱胡思乱想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再说吧,这就不劳孟大人操心了。”她紧绷着脸,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分外不适应,“天气太冷,大人便从这儿下车吧,我们不顺路。”

她利索的赶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他没进一步逼迫,也没像以前那样脾气横,反而拿起伞:“我是认真同你说的,你的情绪总是写在你脸上,我知道你排斥我,但公事为重。”

宁离不可置信的看他,随即冷笑:“不敢,当初难道不是大人叫谢妙瑛来赶我离开孟府?还有我意外帮了宿泱间接得到舒贵妃青眼,孟府的人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就是怕我攀上庸王,对孟府不利吗?到底是谁排斥。”

“你以为你站得高高的,随便说几句便能甩掉你的责任吗?”

她紧紧攥住了手,恨不得拿旁边的竹节伞把人打下去,虚伪。

孟岁檀愕然不已,“我何时叫谢妙瑛去赶你走了。”

“你的未婚妻,自己去问啊。”她生生忍住了翻白眼,挤出一个笑意:“请吧,孟大人。”

马车走过,孟岁檀撑着竹伞目送离去,这儿是南闲路和长华大街的分岔路口,离孟府还有一刻钟的距离,而眼下大雨倾盆,他的大半官袍都湿透了。

他面色阴沉,昏暗的天色和他轮廓分明的五官融为一体。

孟大人独自一人撑着伞走回了孟府,管事的原本看这天气暗叹他怎么还没回来,余光一瞥发现回来了一道身影。

登时撑伞急走几步:“哟,大人您怎么走回来了,怀泉没接您去吗?”

“我想散步罢了。”他敷衍。

啊?这么大的雨,散步?管事的懵然探头看着外头的雨,仿佛要砸穿地面。

宁离气冲冲的回了府,恨恨的踩了几下积水,随后赶回了庭院,叫阿喜打了水来泡了个热水,松乏筋骨,想起今日的事又有些气愤,说的好像她很意气用事一样。

虞少渊敲了敲她的窗子:“皎皎,这么冷的天,我烤了肉,出来吃啊。”

宁离撩着水:“哦,好,等我一会儿。”屋内传出阵阵撩水声,虞少渊唇角的笑意一僵,不自觉咽了咽喉咙:“你……在沐浴啊。”

“是啊。”她应答的爽快,并没有多想。

“哦。”他干巴巴的挠了挠头,却不自觉凑的更近了些,屋内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随后他红着脸忙不迭的跑了,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就连吃饭时也闷声不吭,烤的肉是他打来的兔子,切成薄片放在炭炉上炙烤,油脂散发出阵阵香气,宁离怕冷,裹得严严实实挨在虞少渊身边。

虞少渊身形僵硬,翻转肉片的手也有些木然。

“呀,快焦了。”宁离急得不行,拍了拍他的胳膊,虞少渊恍然回神,呐呐的把肉递给了她:“小心烫。”

对于他的兵荒马乱,宁离并不知道,一顿饭食冲散了晚间的不快。

翌日休沐,谢妙瑛掐着时候递来了拜帖,岑氏很高兴,张罗了一大桌子菜,恨不得已经是亲儿媳,她勒令孟岁檀哪儿也不准去,留在府上陪妙瑛。

罕见的,孟岁檀没有不耐,应了下来。

他确实有一些事想问问谢妙瑛。

岑氏很高兴,饭桌上东拉西扯,不停的暗示孟岁檀下聘,连孟祭酒也说:“我看啊拖的时日够久了,就这个月挑的日子岁檀去下聘。”

谢妙瑛笑得羞涩,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握着。

“此事急不得,我倒是还有旁的事想询问谢娘子。”他视线直直看了过去,察觉到不妙的孟令臻赶紧低头吃菜,她已经对危险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反应。

“宁离得舒贵妃青眼,那日我被圣上召入宫,你去看了宁离,对她说了什么?”平淡无波的嗓音仿佛在湖中投下一粒石子,掀起重重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