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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英不大想提论过亲的人, 但他知道程丹若的性子,不和她说, 她反而要牢牢记住, 心里?琢磨。

“两广总督张文华,我?父亲本想与他家结亲的。”他平淡道,“我?不同意。”

“名文华?”

“名潜, 字文华。”

程丹若回忆:“我?似乎听过他。”

“贪官, 能臣。”谢玄英说得简单,“弹劾他的人很多, 说他私通佛郎机, 受贿甚多, 但两广之地多乱事, 他一人能平, 陛下还?是要用他。”

程丹若大致有了?印象,又问:“定西伯呢?”

他说:“定西伯一家在西南驻留已久,我?不太熟。你问他们?干什么?”

“他们?家的小孩儿……”她犹豫, 不知道该说是“熊”还?是“个性”, 只好含糊道,“比较跳。”

“西南多未开化之民。”谢玄英道, “与他们?走太近,惹忌讳。”

程丹若道:“母亲也让我?不要与段家走太近。”

他说:“段家名声不好,留心也应该。”

“说起新药, 才聊了?两句。”她解释道,“我?看,段太太也不会真来找我?。”

谢玄英安抚她:“这没什么, 段家也要正常交际,不要给他们?送礼就行。”反倒好奇, “你的药能治肺痨吗?”

“不能,但或许能缓解。”焦柱死太早,病例不够,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买了?药方的惠元寺,“过完年后,遣人去寺里?问问。”

谢玄英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这事。

闲聊一番,约莫也有了?几分钟,两人完成洗漱,叫丫鬟进?来倒水。

“今日辛苦,你们?也去歇吧。”程丹若关照,“明日我?不必请安,你们?也多睡会儿。”

谢玄英也道:“夫人说得是,明天我?也不上?早朝。”

“不是十五?”她惊讶。

“陛下仁慈,冬日雨雪天辍朝。”谢玄英道,“本就是例行公事,如此大家都便宜。”

朔望朝都是形式大于实际,能够避免冬天半夜起床上?朝,臣子们?自?然也乐意。反正皇帝三日小朝不断,不妨碍政事。

“多谢夫人。”玛瑙抿嘴一笑,露出几分喜意,和梅韵一道收拾盆巾,并在角落里?放下棉套捂好的一壶热水,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槅扇关拢,又余他们?二人。

程丹若解开发巾,把?半干的头发打散,等水汽蒸发。

谢玄英见她没有休息的意思,便也不动,只搂住她的腰,把?她揽到怀中。

程丹若意思意思挣扎了?下,就靠着了?。

没办法,棉花靠枕没有弹性,比不上?人的肌肉舒服。

谢玄英的眼中露出微微的怜惜。

他发现,丹娘谨言慎行惯了?,有时说的做的,未必是本意,而是一种试探:试试是否越了?规矩,试试是不是真心的,甚至故意小小违逆一下,看看后果,以此预测最糟糕的情况。

他都明白?,因为类似的事,他也做过。

圣心难测,御前伴驾是最难的。要小心言行,察言观色,知道什么话,陛下是真心不喜,什么样的反驳,又是他老人家想要的亲近。

所以,他什么都不说,陛下难道没有说过“你是朕的外甥”吗?

没用的。

在这一点上?,丹娘和他很像,他们?不相信口头的承诺,更相信真实的结果。

谢玄英不怕试探,他相信,待她感觉到安全了?,就会慢慢放下戒备,放心做她自?己了?。

他会等的。

往后的人生那么长,他也等得起。

谢玄英低下头,脸颊贴住她湿漉漉的鬓发,静静坐了?片时,才开口说事。

“在家一个多月了?,闷不闷?”

程丹若正在梳通发尾,闻言道:“凑合吧。”

晨昏定省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的,也不需要时时待命,总归轻松些。但凑合归凑合,出去还?是想出去的。

她问:“怎么了??”

“快过年了?,年后你再出去走动,便不怎么惹人注目。”谢玄英忖道,“开春以后,带你去庄子上?骑马,好不好?”

程丹若:“九边?”

他认真道:“这事我?早和陛下提过,陛下不说,我?们?就得等。”

程丹若点点头,可以理解。

虽然她很想结婚以后,就能马上?做点什么,但这不现实,除非事态紧急,且非他不可,否则,没有新婚就外派的道理。

与其?惦记锅里?的肉,不如先好好吃碗里?的饭,把?大蒜素做好。

“没事,我?能等。”她说,“我?等得起。”

她这般说,谢玄英反而有些愧疚。

他在婚后就立即提出外任一事,多少有点太心急了?,如今许了?约定,却不能立时履行,难免忐忑:“我?绝无骗你之意,此事我?确实与陛下提过。”

程丹若讶然:“我?没这么说过。”

“我?怕你疑我?。”他注视着她,“你信我?吗?”

她点头,道:“你收集了?许多北边的舆图,也有很多战事相关的邸报,我?知道你有好生在准备,绝不是空谈。”

谢玄英却犹未满意,抿抿唇,问:“那我?没有这么做,你还?信我?吗?”

程丹若愣了?愣,对上?他的目光。

他容色凝肃,毫无玩笑之色,是认真的。

她便也仔细思考了?会儿,才道:“应该是信的。”

人的信用,无法靠空口白?牙套来,只能一点点累积而成,不信任同样,全是毁于一点一滴的小事。

谢玄英从前所做的种种,在她心里?信用良好。目前唯一一次扣分,还?是洗澡时的矛盾,但他后来再也没有做过,分也就慢慢回来了?。

再加上?大蒜素一事上?,他尽心尽力帮了?她,实现了?婚前的部分诺言。

综上?,她愿意毫无根据地相信他几次,直到信用分扣光。

“当真?”他唇角微微勾起。

程丹若白?他一眼,很想说“骗你的”,可话未出口,就被?他的唇堵了?回去。

成亲一月余,技术日益熟练。

她有心坚持片刻,但耐不住烛光明亮,败退在颜值和技术双重压制下。

少顷,“今天不行。”太累了?。

谢玄英“唔”了?声,却问:“你的月事是不是结束了??”

“是结束了?,但……”

他抬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倏而附耳过去:“你是不是怕小日子前后易有孕,不能与我?一道外放?”

程丹若一怔,陡然沉默。

他误会了?,但误会得很好,她一时想就这么认下来,但及时提醒自?己,谎言一旦开始,就难以结束,累积到最后,会彻底毁掉一段感情的根基。

不要去伤害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可……她现在不可能对他说真心话。

唯有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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